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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文] 睇話本學粵文 - 清.邵彬儒《俗話傾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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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2 22:47:33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本帖最後由 游人 於 2010-7-31 23:46 編輯

諸君可以一自聽粵樂一自睇文


三及第文體,一個難尋嘅野.我曾睇過啲香港文學歷史嘅書.但十個有八個係唔曾提起三及第呢種文體,獨係講論個白話文體.唔通三及第真係唔值我哋去提呢?

因此我就想發一帖係三及第文章嘅帖過諸君睇,睇睇佢係唔係真係咁難睇

先係放出清朝人邵彬儒個部《俗話傾談》過諸君睇,皆因呢部書係第一部三及第文體嘅書同埋嚮網上較之易尋

《俗話傾談》

自序

  語云:知多世事胸襟闊,識透人情眼界寬。

  知識兩字,由於自己之想像而明,亦由聞人之談論而得也。嘗見街頭巷尾,月下燈前,閒坐成

群,未嘗無語。但所論多無緊要之事,未足以有補身心,或有談及因果報應,則有聽有不聽焉,且

有抽身而去者矣。非言語不通,實事情未得趣也。惟講得有趣,方能入人耳,動人心,而留人餘步

矣。善打鼓者,多打鼓邊;善講古者,須談別緻。講得深奧,婦孺難知。惟以俗情俗語之說通之,

而人皆易曉矣,且津津有味矣。

  誦讀之暇,彩古事數則,有時說起,聽者忘疲。因付之梓人,以備世之好言趣致者。



呢篇大概講話作者點解要使用粵語入文
 樓主| 發表於 2010-7-2 23:10:5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卷乃係叫做橫紋柴,因為呢篇太過長,所以分批嚟發

括號應係舊時講故人加入去嘅,而「□」則係有缺字

呢幾段係講話四川省重慶府有個惡婆叫「橫紋柴」,佢個大仔娶著一個賢妻鄭珊瑚.殊不知個惡家母「橫紋柴」對鄭珊瑚事事阻撓,常輕薄佢.卒之搞得離家出走喇

第一卷 橫紋柴 之一


  康熙間,四川省重慶府,有一個舉人,姓安名維程。為人和平,無甚過處。生二子,長名大成

,次名二成。大成之性,生來孝友;二成之性,一片愚頑。(兩兄弟同胞不同品。)安維程年四十

餘,一病身故,剩下二子。田園可以足用,不至饑寒。大成之母沈氏,稟性極偏,不循道理,隨意

所發,以執拗為能。(此等賤婦、潑婦,不是家庭之福。)鄰裡婦女多鄙薄之,加其號曰「橫紋柴

」,其人可想矣。

  橫紋柴見大成年紀有二十歲,為之婚娶。其新婦姓鄭,名珊瑚,生得十分美貌,極有禮義,柔

聲下氣,奉事家婆。每朝晨早,定必到家婆處問安,捧茶獻餅,少不免修飾顏容,威儀致敬。誰不

知橫紋柴一向性情挑撻,見珊瑚美麗,自覺懷慚,遂大聲罵曰:「做新婦敬家婆,是平常事,你估

好時興麼?何用支支整整、聲聲色色,辦得個樣嬌嬈,想來我處賣俏嗎?我當初做新婦時,重好色

水過你十倍,暗估今日老得個樣醜態,減去三分。」

  家婆教新婦,理宜話:「亞嫂你都算有禮,但係仔能上頭駛,乜咁咐拘束呢?粗衣麻布到來問

候,便是規模,不用太為著意。」如此說話,方是教道後生。

  你話佢賣俏,唔通做新婦,向家婆處賣俏麼?此等家婆就是惡得無理,而且講到自己做新婦時

好色水,更不成個家教。

  珊瑚聽罷,低頭順受,不敢出聲。明早又奉茶餅問安,妝得雅淡潔淨,著件洗水藍衫,頭面不

施脂粉。橫紋柴一見又發怒曰:「昨朝話一句,今朝敢就花晤戴、粉晤搽、新衫晤著,想來激惱我

。你估我唔知你!估我晤知!」(極似惡婆聲口。)珊瑚又低頭無語,自怨不曉奉承。

  自後,踢著凳仔,將珊瑚罵;雞唔食米,將珊瑚罵。珊瑚去探外家,三日歸來,被罵了一日。

大成見老母不悅,遂將珊瑚拷打,以順母心。(打得冤枉呀。)橫紋柴暫時安然,不久病氣復發,

古怪離奇,無情無理。

  咒罵既慣,如鴉片煙瘟一樣,瘾起之時,唔咒罵、唔做得。又如發冷症,三日一回,或兩日一

次。所以發冷有鬼,咒罵亦有鬼。發冷之鬼至,怕胡椒;咒罵之鬼至,怕口向火燒。

  一晚,不過因些小事不合意,便企在門口,大罵一常珊瑚捧張竹椅出來,請婆婆安坐。橫紋柴

坐下,腰骨挨斜,手指天、腳拍地,罵不絕聲。珊瑚煲茶一碗,捧來請婆婆解渴,橫紋柴飲了。喉

嚨既潤,氣更高、聲更響,罵到三更,聲漸低、力漸微、氣漸喘。(就是狗吠得多氣力都倦。)珊

瑚跪下稟曰:「婆婆所教,媳婦盡得聽聞,今知改過咯。請婆婆回牀安睡,免至在此受了生風,通

夜叫肚痛。」橫紋柴曰:「我要罵!我要罵!拚之晤睡,罵到天光。」(罵到豪興□□人睡靜後,

又有鬼來聽。)珊瑚從旁啼哭,鄰裡共來勸止,珊瑚點燈來引,扶住歸房安歇。整好被鋪、蚊帳,

移正枕頭,囑咐婆婆安睡而去。

  明早即到家婆處問候,看見家婆唔出得聲,睜開雙眼,總有神情,發亂頭搖,似死一樣。嚇得

珊瑚魂不附體,奔告鄰裡。

  老伯婆一齊來到,一見光景,呵呵大笑,話珊瑚曰:「你唔在慌,但不過昨晚劈大個口,出得

氣多,撞了生風,蠱住個肚,以至血脈不通,精神困倦。靜養三兩日,自然好咯。」珊瑚方明其故

。即買防風、羌活、蘇梗、薄荷,以驅風邪,又買黨參紮者,以補元氣。食了兩劑,僅能出得聲、

食得飯。橫紋柴要買豬肉煲湯,以潤腸肚。珊瑚從命,照樣奉承。誰知肚內尚有風痰,未能疏發得

透,食了豬肉,謂之傷風夾膩,啞了喉嚨,十餘日不能出得一語。請一個醫家先生來看脈,誰知此

位先生,係初學手,唔識脈理,思疑風熱傳裡,誤用大黃、樸硝,大劑濃煎。橫紋柴飲了,屙得眼

核俱深,瀉到週身疲倦,不能起坐。

  面黃骨瘦,不似人形。更兼瀉壞元神,脾胃俱弱,以至飲食無味,日覺乾枯。

  橫紋柴一肚鬱勃不平之氣,憎厭無定之情,妙得兩味大黃、樸硝,瀉得乾乾淨淨,五腑六髒,

忿恨皆消。此位先生精醫婦人惡毒,雖話初學,工夫其實可稱老手。


  及後另請過一個醫家,幾番調治,僅可開言。如是者有數月餘,頗見安靜。

  珊瑚暗中歡喜,以為婆婆納福,此後可以安枕無憂。誰知聲音響亮起來,仍係照前怒罵。大成

出館讀書,身中常帶微玻橫紋柴罵珊瑚:「辦得好樣,致我個仔昏迷,傷損元氣。我個仔若死,要

你命填償。」又罵大成不知好醜,唔中用,不顧身,貪愛老婆,致老母遇時憂慮。大成本來知得珊

瑚賢孝,無奈老母不合意,遂寫分書一紙,吩咐珊瑚曰:「我聞娶妻所以事母,今致老母時時激惱

,要妻何用。我將分書與你,你可別尋好處,另嫁他人,不宜在我屋住也。」話完,翻袖出門而去



  珊瑚聞言,心神俱喪,將分書扯碎擲於火盤,歸房暗哭一夜。自知事不能挽,只得卷好袱包,

擇三兩件緊用衣服,自行攜帶,其餘物件雖多,無心掛念也。拜別家堂香火及沈氏婆婆,欲語不能

成聲,濕灑兩行珠淚,垂頭喪氣,行步遲遲,出到門前,停足企祝想起當日出嫁之時,父兄叔伯戴

纓帽、著長衫、點燈籠,一班隨護,送我落轎。曾經囑咐,教我孝順翁姑。今者被不孝之名趕逐出

來,有何面目歸家見父兄叔伯,不如一死便了。想完,即向袖裡拿出一張較剪仔,對正喉嚨,用力

一剪。

  適值旁邊有一個婦人見他如此凶性,即用力擒住他手,盡勢推開,大喝一聲:「乜你咁勢凶呀

!」誰知較剪已到喉處,僅傷喉皮,血出不止。此婦人即扯落珊瑚包頭帶,快快扎住,大喊救命。

鄰裡紛紛走來,各拈跌打丸散來敷,止住血流。珊瑚挨憑門前,面如土色。各人看見,俱有可憐之

意,或出嗟歎之聲。

  橫紋柴大罵曰:「你故意裝傷,想來累我,你要死,去歸外家處死,勿惹得咁多人在我門前嘈

鬧。」(旁人看見尚且悲傷,做了家婆,無一毫憐憫,大凡惡婆良心先死。)族中有一個守寡婦人

,係王氏,素知珊瑚係好人。今家婆不容他在家,又既受傷不能行走,遂扶珊瑚歸到自己屋。買藥

調理,不滿十日傷痕好了。橫紋柴又來大罵曰:「你個賤人,既被丈夫逐出,為何不歸父母家?在

此作我眼中釘,動我心頭火。」王氏答曰:「暇!暇!你個橫紋柴,真正好笑咯!你個仔既寫分書

,就如路人,那一個重係你新婦呀?走來罵人,問你丑唔丑?珊瑚係我親戚,我親戚來探,你都唔

許佢住嗎?(罵得落花流水,無非代珊瑚出一肚悶氣。)罵得橫紋柴無言可答,含羞忿忿直走回家

。珊瑚對王氏曰:「此處原非久住之所,我今去矣。」卷包袱往姨婆家。
 樓主| 發表於 2010-7-2 23:20:54 | 顯示全部樓層
呢幾段則係講話鄭珊瑚返去姨婆家處落腳,裡頭發生嘅事幹

第一卷 橫紋柴 之二


  姨婆家姓駱,即橫紋柴之大姐,大成之姨母也。年老而無夫,有媳守寡,而孫尚幼。與大成相

離甚遠。平日來探,見珊瑚孝義,十分愛惜。故珊瑚投到其家,將事情略說與聽,姨婆曰:「我盡

知我妹稟質奇離,不近人性,我是以懶於行探,為此故也。總之難為你受此抑屈淒涼。」珊瑚曰:

「不關婆婆之事,總係我唔曉孝順,致激惱婆婆,自知罪該萬死。」(只是怨自己不是,不怪他人

,所以好到絕頂。)姨婆曰:「你不須如此說,我知你委曲咯。」

  住了幾日,珊瑚之母走來,見女曰:「你母相隔得遠,一向唔知。今聞得女婿既寫分書我女,

為何不回母家而在此攪擾姨婆?因乜緣故?」珊瑚曰:「女今無顏回見父兄叔伯,就在此處,繡花

織布,粗茶淡飯,度日終身。」母曰:「女呀!睇你唔出做乜咁錯見?以你咁樣人材、品貌,何憂

有好處。我要揀一個女婿,大多錢,好人品,又有家婆拘束,然後嫁你。」

  珊瑚曰:「我聞: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女有一個家婆尚不能曉得奉事,更有何面目

再人他家。母親如果要將女另嫁他人,女惟有投河弔頸,食藥自盡而已。斷不願偷生人世咯。」

  詩曰:

  淡淡春風氣力微,池塘一水綠漪漪。
  蓮根自種深泥裡,不遂楊花到處飛。

  話未完,喉頭埂咽,氣倒在地,哭不成聲。

  姨婆看見,眼中出淚,話其母曰:「你勿苦逼佢,由得佢咯,你逼佢太過,佢一時淺見,輕生

個陣點算好呀!」其母亦拭淚而言曰:「唔知點樣解,天生得你個壞閨女,有好處你唔行,有好人

你唔做,(其母心言未分好觀。)重來發念個的惡家婆。自怨唔奉事得佢透徹,你嫌佢羞磨得你少

麼!制節得你少麼!提起個昏婆,我就想咬佢兩啖。你重唔捨得佢,係你賤咯!老母做主張,尋訪

好頭路,你去要有得食,有得著,你唔肯去,甘願捱饑抵餓,問你賤唔賤!你餓死,勿怨我老母;

你冷死,勿怨我老母。你唔遵我講,我此後割斷條腸,總之作生少你一個。個嚇唔慌重來望嚇你。

」珊瑚只管哭,其母只管罵,姨婆只管兩便開解。其母見女意終難轉,遂抽身抽勢,發腳就行,留

她食飯,忿忿不答,出到門口,回頭以手指珊瑚曰:「自後我唔認你做女,你亦不用認我做老母。

」話完,忙忙而去。(寫得老母火氣句句如生。)其母去後,珊瑚遂在姨婆之處守志安居。

  「忠孝節義」四字,為萬古綱常,頂天立地人物。

  此四個字,如大詞大廳之有四柱,詞廳之內如曹前花板。板障花窗,可以粉飾浮誇,穿崩鬥湊

,獨至四條大柱,須用堅石,須用實木,自頭到腳都要咁堅,都要咁實。外面雖然質樸,其中梗直

不移,然後可以頂住棟樑,撐支大廈。天地之間須有忠孝節義等人,然後可以扶植綱常,轉移風俗

。若使並無忠孝節義,個個俱是姦淫邪盜之人,吾恐日月無光,天翻地覆矣。

  忠孝節義,天上地下稱為四大名家,吾謂做忠臣難做,節婦更不易。少年之婦曉得從一而終,

立志不肯再嫁。

  無奈死者之骨肉未寒,而外家之親戚紛紛到門相勸。

  話有好頭路、好人家,早宜出腳。於是亞姑來勸者有之,亞姨來勸者有之,亞鈴來勸者有之,

而為之母者,更不知幾多甜言蜜語矣。媒人婆、竹筍髻,又不知幾多花言巧語矣。若非鐵石心肝,

未必不為其所動。今珊瑚之被逐出,夫雖未死,而恩情已斷矣。夫不以佢為妻,家婆不以佢為新婦

矣,而猶情念故夫,心存孝道。老母幾番辱罵,百折不回,節孝之心可貫天日。

  吾願世之為婦道者,當繡其像,以香花奉之。
 樓主| 發表於 2010-7-3 17:08:52 | 顯示全部樓層
呢幾段係講話橫紋柴個細仔娶著個衰婆周臧姑,呢回到橫紋柴畀人罵,終須病咗咯.

第一卷 橫紋柴 之三


  橫紋柴自珊瑚出門之後,招集做媒人等來吩咐曰:「我有好仔,唔憂有新婦。你等媒婆務宜代

我尋一個好女子,送年庚入來。婚姻事成,我自有厚謝。別人謝媒婆,送銅錢二百,我謝媒婆,微

微薄薄都要封銀兩大元。」各媒人領命而去,四處尋訪。誰知橫紋柴之名通傳遠近,各家父母見了

佢個後枕就怕了九分,誰肯將女嫁佢個仔呢。是以,兩年之久,都無一紙年庚入屋。橫紋柴歎曰:

「暇!暇!真正古怪唔通。我問屋唔好住?我的飯唔好食?為何總無人共我做親家呢?實在難明其

故咯。」(人人都明,總係自己唔明。)因見二成長大,不得不與他計策成婚。

  第二個新婦,娶姓周名叫臧姑。初歸人門,橫紋柴教之以孝順:「要低頭下氣,奉事家婆,乾

祈勿學我從前大新婦個的丑品。(果然依你個句說話。)你要好過佢為是。論起番來,你好,我好

。做家婆有乜唔愛新婦呢!總係做新婦唔明,家婆多的怒氣。(有時家婆乜唔明,做新婦多的屈氣

。)你肯聽我教,我就心頭跌落腳鷍筋咯。」

  誰知二成個老婆名臧姑,其實叫作有天裝,花號又叫做霸巷雞?。(花號亦新。)家婆話佢一

句,唔中意,佢就頂嘴十幾句。朝朝睡到日高三丈,然後起身。要治家婆洗碗、洗碟、煮菜、煮飯

。家婆唔肯做,就大聲喝罵:「幾十歲人,各樣工夫唔做得的,嗜通飯都唔煮得餐食暇。你估同我

地後住,慢慢梳光頭,搽了粉,戴好花,又要紮周致個雙腳麼!」橫紋柴有時落得水多,落得水少

,其飯煮得太軟、太硬,臧姑就沉吟密咒,好似稟神咁樣稟。又罵老龜婆,又罵老狗?。被橫紋柴

聽知,怒曰:「你來咒我嗎?」臧姑凸起眼睛曰:「我就咒你,你點樣惡法呀!我唔怕你惡,其你

打清,然後食飯都做得。」

  話完,即捲起衫袖,紮緊包頭帶,抽身抽勢,裝模作樣,好似猛虎下山想人肉食。原來臧姑生

得又高又大,又肥又壯,又凶又惡。橫紋柴見其凶氣滿面,當時怕了三分,及至臧姑發起威來,橫

紋柴即走出門外,大聲叫苦叫命,圩咁嘈,蝦咁跳,話:「唔知乜頭路,娶著個的衰家狗,專門制

治我。我一生純善,有鄰裡所知,何嘗有你個的後生咐惡,豈有此理。新婦惡過家婆,你話難唔難

呢!」臧姑聽聞,置之不理,皆掩口而笑。是晚家婆、新婦企住門口,大鬧一常橫紋柴咒至三更收

功,臧姑偏咒至四更,然後收口。橫紋柴知自己鬥他不住,忍氣吞聲。

  詩曰:

  臧姑偏要治家婆,只為家婆惡得多。
  嫩草怕霜霜怕日,惡人自有惡人磨。

  一日,罵次子二成曰:「二成,你個乞食骨,你個盲蟲頭,你咁樣做仔嗎?你睬你老婆咁大膽

,遇時咒罵你,做丈夫總唔喝佢一聲,打佢一棍,問你點解?」二成曰:「炬又有得罪我,打佢做

乜呀!」橫紋柴曰:「照你講來,唔使拘管佢,由得佢刻薄老母嗎?」二成曰:「你原果亦係多氣

。我前者大嫂,你話佢唔好,如今我老婆,你又話唔好,唔知那一個中你意呢!我老婆自己語好,

我都語佢幾好。」(世界之中,有人幫住老婆,所以共成懺逆。)橫紋柴見二成如此,更加惱悶,

染成病症。只有大成請醫調理,捧藥捧茶。二成兩公婆,九不知十不知,總不打理。大成話二成曰

:「細佬,你知老母睡在牀中,所為何事?皆由你夫妻激氣所致,你不能勸化其妻,連你都成不肖

。老婆係外姓所出,你係老母所生。獨不思你幼時有病,老母盛夜點燈不息,懷抱服事,眼水唔乾

,僅到天光,頭唔梳,面唔洗,將你搭在背上,尋訪醫家,用藥調理,求神拜佛,額頭叩崩。你有

病,老母苦切關心,老母有病,你總不著意,你將來亦望生子生孫,做人父母,照樣學你做法,有

何用哉!細佬,須聽我言,明早到老母牀前,問候幾句,尚請醫家來看脈否,食粥或食飯,抑或想

食甚麼物件,低聲和氣,以慰老母之心,方成子道。(此段說話,非止勸二成,即謂勸天下之人子

可也。)咁多樣說話,你記得唔記得?」二成一肚局宿氣,答曰:「你估我好蠢才麼!你慌我唔記

得!」話完就去。

  第二朝,晨早起來,臧姑喝曰:「你發顛麼!僅僅天光就起身,展開張被,冷著我膊頭。問你

去何處?」二成曰:「我去老母處問安。」臧姑曰:「你勿整成個的假心事來戲弄我。(假心事都

勝過有心事。)我知你底子不是個樣人,不知你聽誰人所教。」二成曰:「係亞哥吩咐我。」臧姑

曰:「你聽別人猶自可,好聽唔聽,聽你亞哥話,你亞哥係廢人,佢既明白,為何又有老婆呀!大

約你想唔要老婆,然後學佢,學佢你就該衰,終須有錯。你聽我話,便有好人做,我不准你去,你

若要去,我今晚早早開埋門,不許你歸來睡。」二成曰:「要我不去,有何難哉!我就走上牀,睡

回我處。」臧姑笑曰:「咁樣,方係好老公呀!」

  詩曰:

  忽聞枕畔喝聲高,膽碎魂驚嚇縮毛。
  自願叩頭裙底下,二成真是老婆奴。

  「癡心男子,惡舌婦人」共一張牀,可稱蛇鼠同眠矣。大成一心以為細佬必來母處問候,誰知

又是空望一常自想母親的病,由鬱細而成,須得一人常時與他講話,解悶消憂,皺眉一想,喜曰:

「有計,有計。我本來有一個大姨母,年老得閒,何不請他來,與母相伴。姐妹之間得來談論,可

以開懷。」就定了此意。遇有人去姓駱處,順寄一聲,姨母竟然來了。

  由是橫紋柴頗不寂寞。夜靜更深,茶水亦便,情投意合,講話常多。大姨之媳婦,日日使人送

食物來供奉,有時墨魚煲豬肉,或生魚煲羹,或柑橙桔蔗,或粉果糖糕。大姨所食不多,橫紋柴則

亂吞亂嚼,大滿所欲,歡喜而言曰:「大姐乜你咁好福分,娶得個新婦如此孝義。你來探親,尚且

有物件送來,不知你在家食盡多少咯。」大姨曰:「曉做好家婆,便有好新婦。(句千真萬真個,

世上亦有好家婆,啥得好新婦者;有好新婦,啥得好家婆者。□之各盡其道而已)世界事,隨隨便

便,你識,我識,多得的食。」橫紋柴曰:「我有咁好新婦,你睬嚇我個有天裝,都晤望倡買過我

食。但願佢勿咁惡,勿激我咁多,我都願咯。」大姨曰:「前者珊瑚在家,情性亦好。你罵佢,肯

低頭,你打佢,唔怨氣。總係你太醜頸,未免不情。」橫紋柴歎一聲曰:「我今者,因第二新婦唔

好,想起大新婦,果然係好,如今悔恨難翻,未知他嫁了何處。天南地北,難再相逢。等我病好之

時,去看嚇你個新婦罷咯。」

  詩曰:

  無端凌逼少紅顏,追悔當年太恃蠻。
  常在眼前生厭賤,好人去後見真難。

  又遲幾日,病體好清,大姨既去。
 樓主| 發表於 2010-7-4 22:16:24 | 顯示全部樓層
呢幾段就話橫紋柴悔恨自己趕走個鄭珊瑚,又尋著一個衰新婦.

當橫紋柴見得鄭珊瑚返去嚟大姊處,就即刻叫鄭珊瑚返去歸見著個大仔.當其時一家歡喜,使得細仔妒忌,即時叫佢分身家!

第一卷 橫紋柴 之四

  一日橫紋柴往探,入門坐定,就問大姐:「你個新婦咁好,住了哪處呀?」大姊曰:「我個新

婦哈好,你個新婦算好。」

  橫紋柴曰:「我之新婦不知嫁了何方。好,我亦無份。」大姊曰:「你珊瑚尚住我處,織布度

日,所買食物供奉,皆是佢積之錢。」橫紋柴聞言,心神震動,長聲歎曰:「可憐他!可憐他!做

億時好新婦,我都唔知,真難為佢。既在你家,為何不見?」

  珊瑚由房中出來,跪在面前曰:「媳婦不孝,不能奉事婆婆,萬望婆婆恕罪。」橫紋柴雙手扶

起,忙忙答曰:「十分孝!十分孝!孝到有人有。自古及今,都算你第一。總係我老懵懂,唔中用

,罵人不分輕重,你勿怪我。食飯後,肯跟隨我回家,就是家門之福咯。」珊瑚曰:「若得婆婆收

留,媳婦就算恩德如天,媳婦有不是處,還望婆婆教道。」橫紋柴曰:「不用教,不用教,照從前

咁樣孝法便好過頭咯!」

  古人云:「書到用時方恨少,事非經過不知難。」

  凡人當富貴之時,氣勢豪雄,作自己啥知幾高,啥知幾大,諸般奉承,尚不能滿其意。一經貧

窮患難之後,得少自足而不求多,逢人可交而不敢做。凡事幾經磨挫,心氣易得和平。如珊瑚前後

都是一人,何以橫紋柴初時見之咁憎,後來見之咁喜?想其日長月久,被有天裝諸多拂庚,無地可

消。回憶始做家婆,未免刻薄太過。有我罵人,無人罵我。方信順我者珊瑚,敬我者亦珊瑚也。悔

恨方深,感懷倍切:裙釩影隔,誰來捧藥牀頭;環佩聲沉,不見提壺東面;怨我生之不幸,嗟彼美

之難為。種種傷心,莫補當年之錯;宵宵作夢,何時異地相逢。故一得見而氣已先伸,亦一得見而

情不自禁者也。

  大姊殺雞切肉,同席暢飲。珊瑚擇一件好雞肉勸與家婆,橫紋柴就擇回幾件勸與新婦,勸雞頸

與珊瑚曰:「你一生好暖頸」勸雞腸與珊瑚曰:「你後來日子長」勸雞尾與珊瑚曰:「你將來好尾

運」又勸珊瑚飲雞酒話:「後生飲過好兆頭」個餐橫紋柴飲了幾十杯,釀得面紅紅,頸軟軟。食完

飯後,振起精神,撥把亞婆扇,擺手擺臂,帶珊瑚歸家。歸到巷口,好多人問及,橫紋柴曰:「我

個新婦未有嫁,佢話要歸來奉服我,我亦哈捨得佢,是以帶佢歸來。你話好唔好呢。」眾人曰:「

難得咯,難得咯,真正第一好新婦咯!歸到家,丈夫愛老婆,家婆愛新婦,一團和氣,滿面春風。」

  詩曰:
  新人原是舊時人,別後相逢倍覺親。
  夫亦愛妻婆愛媳,此時化作十分春。

  惟有二成夫妻自見硑*乜趣味。二成惱氣曰:「前者,我個亞哥話哈要老婆,如今又找一回點樣

,對得人住,我個老母更加發憨。初時話大新婦唔好,如今作佢一個寶點樣解法,唔合我心。我要

分開家產,各有各食。」大成聞之,話二成曰:「細佬,你要分便分。」二成曰:「我要分。」於

是請埋個的舅父、大姑丈、二叔公、三伯爺來分家。二成曰:「坑田我要多五六畝,沙洲地我要多

七八畝,好果木我要多十條。」舅父曰:「老子剩下家財,兩兄弟一人一半。只見佢做長子、嫡孫

要多的為是。為何你重要多過亞哥呢?」二成曰:「亞哥讀了十幾年書,考了六七案試。亞哥娶老

婆用兩副八音,我娶老婆不過一副六吹,所以要補的過我。」大成曰:「細佬,我唔爭,由你要剩

,然後到我。」二成估埋的好田好地,好物件東西。大成總不與他計較。二叔公曰:「唔話得咯,

時樣大佬算世間第一人。我七十多歲人,一生共人分家不計其數,有因爭田頭地角數尺之間,甚至

打崩頭,打裂額,至結怨成仇而鬧官司者有;爭器用什物,大小不均,爭至眼紅面赤,相見而不相

叫者。惟是你算至,睇得破,特出離奇,高人一等。」大成曰:「父母家財,亦唔係定局。倡話要

多的,我作父母剩少的。假如生多幾個兄弟,唔通硬板要翻咁多麼。」二叔公拍掌喜曰:「不枉你

老子教你讀書十幾年,算見得到,做得出。」


*個「硑」字思疑為「無」字
 樓主| 發表於 2010-7-5 16:07:30 | 顯示全部樓層
呢回鄭珊瑚真係氹得橫紋柴至歡喜咯


第一卷 橫紋柴 之五

  大成出外教館以養老母,珊瑚繡花織布奉事家婆。一室同居十分和樂。二成夫妻暗偷歡喜,可

以無拘無束,自作自為。

  置一張鬼子台,油了金漆,兩張竹椅可以伸腰,象牙筷署,磁器碗碟,曰釉茶壺,描花屙盅等

頂,件件俱全,鮮明雅潔。居然鬧做亞瓜,老婆好似十萬銀身家,都有咁鬧駕,餐餐要飲有色酒。

  有一朝飲到半處,叫老公趕往去斬叉燒,切鹵味,用蓮葉包住,被老母撞見問:「乜樣東西?

」二成曰:「你不用問我,我與你分開食,你唔管得我個的。就是龍肉與你無乾。」橫紋柴大怒曰

:「你個盲蟲頭,可惡大膽,出言不順,得罪老娘。我不容你食。」伸手一拋,將二成蓮葉之包盡

撒在地上,剛剛有兩隻大狗在旁,發狂搶食。二成快低頭抱,恰與狗相爭。狗開牙咬他,幾乎咬斷

手指,咬得血淋淋、紅滴滴。拾回幾件燒肉,又染泥沙。旁有一班兒童拍掌呵呵大笑。二成哺哺咒

罵,忿忿而歸。臧姑問知其故,亦覺可惱,又覺可憐。兩公婆只怨老母不仁,派老母不是。四時八

節唔叫老母食一餐飯,唔請亞哥飲一杯酒。大舅來,盡禮致敬,買魚買肉倍待,外母來,歡天喜地

,殺雞殺鴨留餐。

  有一年,八月十三,請外母來做生日。捉一隻大肥雞,三斤四兩重,用蓮米、風栗、紅棗、香

信、正榮、薑片,會齊來燉。堡到火候到,香氣透過鄰家。二成生得兩個仔,臧姑遇時,自己贊好

命。其大仔有數歲,見燉雞待外婆,問其父曰:「我去叫亞媽來食飯好唔好呢?」二成曰:「問你

老母方能做得主意。」臧姑曰:「你勿去。叫他做乜呀!個老狗?,(罵家婆做老狗?,誰知自己

係嫩狗?,終須輪到你做。)好死唔死,畀狗食都唔好畀佢食。」臧姑叫其仔去買豉油,吩咐之曰

:「亞媽見你買豉油,問你食乜樣,你話食生豆腐,唔好話食雞。」

  後被橫紋柴聞之,惱氣,話珊瑚曰:「天地間有的咁樣人,有心肝有到極處。外母來,殺雞倍

待。兩公婆唔叫老母食一件。想起來養仔做乜用!娶新婦做乜用!」珊瑚笑曰:「唔通,個個都學

她麼?有的人做「丑,亦有人做好呀!個個學恒,唔成了世界/你去佢處食,食得幾多件呢?我明

日去墟上捉一隻肥雞,買一個豬肚。用豬肚笠鷗,任你食飽。」橫紋柴曰:「點樣笠法?我幾十歲

嗜曾食過咁好味道。」

  珊瑚第二日竟然照樣制法,橫紋柴食得又飽又飫,掃嚇個肚,伸嚇條腰,十分滿願。逢人向說

娶得個珊瑚真正好新婦矣!

  老年人想遂口腹之欲,未必明言,說出我想,求飲求食也。為予為婦者,默知其意,當盡情而

供奉之。

  亦有人因時講及,不覺露出心情,尤當豐厚一餐,以暢其意。今者橫紋柴想食雞肉一味,珊瑚

加多豬肚,添多兩味,仍用香信紅棗,各樣同煲,自執酒壺,滿斟歡飲,同恬樂敘,大嚼無拘,擇

其好者而敬奉之。

  橫紋柴當亦,或頭稱讓,飲一大醉,食一爛餐,連汁撈理,連缽紙淨。想見橫紋柴之飽餒,大

滿所懷。能無但坐椅來,捧住個肚,呵呵大笑也哉。孝婦之心,曉遂老人心意,觀於此事,何等快

活,何等神情。
 樓主| 發表於 2010-7-5 16:18:47 | 顯示全部樓層
呢一細段仔就講至到個周臧姑睇見橫紋柴共鄭珊瑚咁愉快就眼火爆喇.

於是乎尋著個婢出氣,卒之畀人拉咯.

第一卷 橫紋柴 之六


  且說臧姑暴戾凶橫,日甚一日,任情自縱,孽滿生災。一日,因些小事不合意,將婢亂打一時

,錯手,打破腦門,流血至死。婢之父怒曰:「我窮,然後賣女。賣過你使喚,唔係賣過你打死呀

!你買婢好出氣麼!我女將來做財主婆都晤定,你晤通照得命過,世世子孫都嗜駛賣女嗎!你打死

我個女,我與你誓不干休,要告官治你。」

  真真告到官太爺,即時出差來捉臧姑,鎖住頸拖去。太爺開堂審曰:「你個賤婦人,心腸惡毒

,將人性命作為兒戲。問你該當何罪!快快招來。」臧姑跪稟曰:「太爺明見,小婦人一生好善。

初一.十五都有拜佛燒香,何至有打死人之事。只因此婢好偷飯食,被我撞見,捶佢幾拳,不覺打

破頭顱,佢就轆倒在地,敢就死了。小婦人拳頭有幾多力呢!都係此婢肚有風痰,運當命荊借意身

亡,又唔作得我打死佢呀!」太爺曰:「你養婢不飽至饑餓難堪,所以要偷飯食。你不憐憫,重奮

揮拳,此婢氣弱難當,無怪死於毒手殺人。」(依律你有何言。)

  詩曰:

  打婢原來想氣消,任他無食餓終朝。
  肚饑難抵拳頭重,白白收人命一條。

  臧姑曰:「以刀斬人謂之殺,以手打人都謂之殺麼?小婦人心實不服。」太爺曰:「賤潑婦,

好逞刁蠻,將他打嘴巴一百。」差役發起威,打得臧姑牙肉腫浮,血流滴滴,兩邊腮頰凸起,好似

豬頭咁大。

  臧姑且哭且罵,以手指住太爺話:「官恃強欺佢。」太爺發怒,喝起差役,重打一百藤鞭。打

得血肉交飛,仍然未肯招認。官叫差曰:「且將賤婦押住班房安置。」

  第二巡放告,婢父又來催紙。第二堂又審臧姑。臧姑恃牙尖齒利,辯論多端。官喝差曰:「拿

夾棍來。」遂將臧姑夾起,夾得眼中水火齊來,十隻手指夾折,抵痛不住,鞭倒在地,氣絕幾回。

用冷水噴醒,遂嗚嗚大哭曰:「我認咯!係我打死佢咯。」官曰:「既招認了,將他押在監房。」

  二成見妻受苦,好似刀切心肝,即跑回家,向財主佬生借錢銀,作打救老婆之用。各稱不允,

出於無奈,將田地貝古賤,變賣得銀三百兩之多。將一百補回婢父,作止淚銀,其餘二百作衙門之

費。臧姑在官門又嘔又瀉。押了兩月,然後放回。面目乾枯,形容似鬼,皮消肉削,黃瘦如柴,不

似從前之神精氣爽矣。

  有天裝忤逆家婆,積埋一身罪孽,何處消除。豈料意外生災,借端而發,因打死婢一事,捉去

公門。

  官府開堂,尚敢花言巧語,任你逞刁恃潑,難當三尺嚴刑毒打。幾番方信醜人難做。呼天叫苦

,生平之惡氣皆消「惡人自有惡人磨,天倉滿係掘頭路。」至於二成之計,爭估家財,膽敢欺兄,

自為享用。誰知一場冤孽,究竟成空。負心人終無好結果。可知皇天有眼,最憎不孝不悌之人。
 樓主| 發表於 2010-7-11 19:07:26 | 顯示全部樓層
臧姑畀過人打就返去歸喇

而一段就講話大成嚮夢裡頭見著佢老爸,重叫大成去鋤地掘金

殊不知大成一掘到金之後呢,畀二成捉到正,大成惟有共佢分銀

第一卷 橫紋柴 之七


  臧姑歸家,二成請跌打先生來醫傷痕,浸藥酒、埋補丸,朝朝問候。臧姑有時出入,二成扶

住而行,鄰裡或笑其愚。二成曰:「你唔在笑我,為夫之道應當如此。佢係我老婆呀!唔應份要

愛佢麼。」(知有夫道,不知有子道,所以謂這愚夫俗子。)一夕,大成睡中夢見,其父喜色而

來曰:「大成你果然好仔,更難得咁好新婦。你老母一生丑稟,我與佢做半世夫妻,豈有唔知。

惟大新婦能容忍佢,能順受佢,能愛敬佢,可謂孝義賢良。你兩公婆個的孝心,灶君每月上奏,

西天值日功曹遇時奏聞玉帝。玉皇大帝一分歡喜,將來賜你兩子登科,現在賜你金銀滿甕。」大

成曰:「兩子登科,後來之事;金銀滿甕,此銀何處而來?」父曰:「銀在後花園紫荊樹頭之下

,小鬼移來。特報你知,你明日可往掘齲」父說完,含笑而去。大成驚覺,推醒其妻,告以父親

所言之事。珊瑚曰:「我兩個唔係點樣孝法,平心而論,將來生仔學翻你,娶新婦學翻我,自己

都心足咯。」大成曰:「順理行將去,隨天吩咐來。」珊瑚曰:「如果掘出銀,先捉一對豬伢來

養,然後買幾只牛仔,與人看守。年中亦有牛租谷呀!前者二叔所賣之田,其價極賤,不如贖回

此契,亦是相宜。所剩之銀,開一間當鋪,或做糖房。捐個功名,起兩間書房大屋。你話好唔好

呢?」大成笑曰:「你即時想做財主婆麼?」珊瑚曰:「唔通。」唔想夫妻通夜講做財主佬之事



  講到天光。燒熱水,洗了面。大成謂妻曰:「你去巷後亞美叔借一張熟鐵鋤頭,鄰巷亞德三

伯爺借鋤頭一張。」大成脫了個件金線帽,蝴蝶頭鞋,深布白襪,藍布長衫,拙高褲腳,捲起衫

袖,手執鋤頭。珊瑚亦執一時精神爽利,得意洋洋。兩人到樹頭處,你一鋤,我一鋤。珊瑚只曉

繡花織布,鋤不上三四十嚇,自叫手軟。大成笑曰:「如果有力,容你歇嚇手,坐片時,然後再

鋤都做得。」大成亦係拈筆拈扇,斯文之士,安能有幾多氣力呢。誰知鋤至七八十嚇,氣嘈起來

,又要伸嚇腰,又話臂頭痛,話珊瑚曰:「你起身來鋤,又到我歇手來坐嚇咯。」珊瑚笑曰:「

你講乜本事,重話想棄文習武,去學彎弓。」

  大成亦大笑。

  鋤到大半朝,謂珊瑚曰:「你去歸煮飯,買的豬骨煲湯,炙幾兩好酒,壯嚇氣力,補嚇手骨

,另切過二兩瘦豬肉,切爛蒸雞蛋,與老母食。」珊瑚曰:「記得咯。」臨食飯時,橫紋柴曰:

「樹頭工夫不是你兩人鋤得,不如請人鋤起便罷。」大成曰:「柴數無多,除了工錢,所值有限

。現無別事,即管作拾柴燒。」食完又鋤,鋤至午後,連根拔起,易見功程。再鋤幾嚇,轟震一

聲,似有白光飛出。捫泥細看,色白片片,圓而似杯口大者,裝滿一大甕缸,知其銀也。夫妻神

情起舞,欲笑不能成聲。二成忽來看見,忙忙指其兄曰:「亞哥,你太不良。柴荊樹頭,乃係父

親遺嚇,我著□你,你擅自鋤掘,而不與弟商量,是欲瞞騙我也。唔做得,唔做得。是必要對分

一半。你想獨得,我與你鬧官司。」(前者打死婢曾經鬧過。)大成曰:「你不須憂,務宜兩兄

弟照派。」二成曰:「一字咁淺唔通,重要請舅父來處置麼。我在此看守,叫大嫂去祠堂托秤。



  珊瑚即去,臧姑亦得聞之,急將幾只老糠籮倒轉在地,在由滿地老糠而不計矣。擔籮跑到,

放好秤架,吊起秤桿。二成手執秤鉈,睇住秤尾,臧姑扒銀入簞,倒轉於籮,每籮重一百斤。大

成之銀,秤輕幾兩,二成之銀,足重有加,因二成掌秤故也。秤完,兄弟各抬回屋內。
 樓主| 發表於 2010-7-11 19:39:04 | 顯示全部樓層
二成攞得啲銀自然心歡暢啦,之不過佢一攞起啲銀嚟買野個時,啲銀竟然化為銅,最後重畀人打添!

第一卷 橫紋柴 之八


  二成拍掌而高跳曰:「做人至要有本心,我一世有難為人,(不過專工難為老母,難為亞哥

而已。)故此天唔虧負我。前者為官門事,破費數百,心實不甘。如今得回幾籮,添多幾十倍。

財壯人膽,此後買多幾個婢女,就打死,奈我乜何!」(說到此句,何得話有本心。)臧姑曰:

「以錢頂住櫃。」(惡氣復發。)二成曰:「個嚇重唔係輪到我做財主佬,今晚可以飲得杯安樂

咯。」即攜銀二元,出到市上,入京果燒腦鋪,買好燒酒,糴白米頭,秤燒鵝一隻,切燒肉二斤

。「該價多少?」

  拈銀出來秤,掌櫃先生曰:「二成哥,你兩個都係銅銀,為何向至相熟鋪頭來混帳呢?」二

成曰:「現在樹頭掘起,何得偽銀。必定古時所藏千百年間,銀色改變,不妨將錐試嚇,方知我

係好人。」掌櫃果用一錐,謂二成曰:「全係精光銅,總唔駛得,非比夾心,尚有番的皮。」二

成見無可奈何,求其賒隹。

  掌櫃曰:「費事登簿,勿買為佳。」將米倒回籮,將酒倒回埋,燒鵝豬肉掛番起。二成失意

而歸,殊無趣味。謂其妻曰:「初頭作勢,被佢當作銅銀,真正唔抵。快將雞?煮酒。飲過、啖

起過。」才飲完,話妻曰:「明日快的共我漿洗衣服,我要去省城買貨。」臧姑問其故,二成曰

:「鄉村間小墟場,鋪戶應承做掌櫃,未曾學得半個月師,話好銀係銅,真正好笑。今日所掘之

銀,係日久變色,拈到省城,銀師必能識得出。等我辦二百銀貨歸來,拭開佢雙眼去。但駕勿使

但自認咁非凡。」是夜夫妻斟酌,俱是講買田買地建造樓房,捐功名做財主之事,通夜不睡,講

完又笑,笑完又講,不覺天光。

  第二朝臧姑出巷,所講說話,大有精神,高聲響亮,三句唔理,便說我地個嚇哈憂窮咯。有

的人想貪佢肥膩,走來佢屋,坐立講話。恭喜佢,奉承佢,褒獎佢,話佢好心,話佢好品,所以

天有眼,賜福賜祿與佢。臧姑聽聞十分歡喜。

  第三日,主意往省城,因開列貨單,彩買什物時,值寒天。

  如大紅絨被,絝紗蚊帳,漆枕頭,佳紋席,金漆櫃,長皮袍,諸般衣物。臧姑說:我要金欽

玉鋼,珠圈銀鈕,大紅裙,花衫袖。種種華麗衣裳俱備,其餘酸枝台椅,及古玩東西,各樣都買

。兩張紙方能寫得完。

  落渡後,逢人便問:「省城至大綢緞鋪是那一間?買皮草要去那一條街方有?」先坐頭艙既

問,經過尾艙再問,後上蓬面又問,各人云:你到省城便見,何必咁敖氣。二成曰:「我買皮草

呀,你估比同買草皮麼?聖人話:每事問就係是禮也。你想欺我唔識禮嗎?」滿船人皆大笑,二

成唔見丑。重揚揚好得意。

  既到大城,尋著一間至大蘇杭綢緞鋪。自己居然做一個辦貨大客,口講指畫要某件貨物,某

樣東西,逐一搬來看過合式。

  二成說:「價錢總要老實。」後來重有交易,非止一次。便了,掌櫃先生提起算盤子:「其

該銀幾多,煩貴客拈銀出來,上天平兑。」二成抽身抽勢,向兜肚內擒出一錢袋,約一百之多。

  掌櫃先生看過,變色怒曰:「盡是銅銀,此人定必光棍。」喝起伙伴,埋手搜身。再搜出一

百兩,亦係銅色。通鋪嘈鬧起來。

  不由二成分說,即用麻繩捆綁以墨搽黑面,交與當街巡丁,毒打一回。

  明日搭渡歸家。臧姑知丈夫約於某日歸家。到此日近晚之時,請定四五個人,往渡頭肩挑柏

椅衣物等。到渡船埋岸,一見二成扶住船篷出艙,垂頭喪氣。臧姑話:「人大在此,可將所買什

物交他擔回。」二成搖頭搖手曰:「勿咁心急,待他起清貨,明早來擔未遲。」叫各人且歸家去

。臧姑曰:「貨物放在艙底麼?」二成曰:「是也。」

  歸到家,臧姑曰:「看你個樣情形,似乎有玻定必到省城歡喜之極,在酒樓花艇,食煎炒太

多,發大熱氣,都唔定咯。」二成抽起後衣,披開背脊與看曰:「你試睬嚇。」臧姑見腰皆俱黑

,驚曰:「做乜叫人刮瘀,刮得咐淒涼呀?」二成曰:「刮!刮!刮!刮你個條命,分明係被藤

鞭所打,重話我刮痞。」

  臧姑曰:「你既做了財主,做乜重去做賊,被人捉住鞭撻麼?」二成曰「唔係做賊。人家話

我做光棍,用假銀買真貨,白白受打一常」臧姑曰:「唔通都係銅銀,伯爺真正係唔好人咯。佢

所用之銀,聞得俱是好的。我所用係假的,分明欺你愚蠢。你快快要佢換過。佢唔肯換,你唔怕

共佢打,料得佢係教館先生,有你咁好力。佢若不服,我走到佢屋內,睡倒地上詐死,怕佢唔換

麼!(到底係女人見識高。)二成曰:「著!著!著!今晚牀上再斟酌。」臧姑急買紅花歸尾,

及跌打丸散,又敷又搽。二成曰:「真正好心事,唔話得咯。算第一個婦人。」(蠻惡第一。)

臧姑曰:「你亞哥,你老母,都唔來問候一句。

  枉費佢係同胞,枉費佢生得你出。如此無情,唔怪得兩公婆心淡。」二成曰:「不用講,不

用講,個的都唔係人。」

  明早起身走去大成書房間曰:「亞哥你真正有本心,盡將銅銀分過我,你自己要了好銀。我

被人捉住,搽黑面,辦做烏龜,毒打一身。真正唔抵咯。我唔要我個的,我要你個的,將銀換過

方得。」大成曰:「分銀之時,你自己執秤,又係你老婆執草,手扒手捧。我夫妻並無動手,何

得有彼此之分?」二成曰:「我唔理得你咁多,總之要換過。」大成曰:「有包緊要,你要換,

就換與你。」二成將銀幾籮抬來,籮換籮,盡行換過。

  是晚,二成歡喜不了,對妻曰:「此銀樣實在,唔同個嚇,唔慌有人丟我駕咯。省城唔利市

,再去龍灣大埠。辦過衣裝。」

  遲得兩日,又開單寫列彩買什物,逐一覆記出來。問:「臧姑係咁樣嗎?」臧姑答曰:「我

都嗜記得你從前所列之單,何不取回再抄。」二成說:「個陣時,被人捆綁,魂都有了,尚敢取

回單麼!」夫妻覆想幾回,方能寫得齊備。二成曰:「尚有一件至緊要未寫。」臧姑問那一件,

二成曰:「要買一 跌打藥酒,補嚇背脊及週身骨節。」臧姑曰:「我都著飲,前者入宮門時,

個的狗屎原差,唔顧人性命,昏咁打,昏咁夾。至今皮肉似覺無傷,但遇寒風冷雨之時,骨節未


免痛刺。」二成曰:「你哈好早的話。既然如係,順寫買北鹿筋五斤,虎骨膠十二兩,大人參一

技,歸來補你。」臧姑欣欣然,有喜色,囑咐曰:「你記得要買個的先。」二成曰:「你慌我有

記性麼!」(不過啥記得老母。)遂搭渡去。

  既到龍灣大埠,尋著大綢緞鋪,手指貨架上說:「事頭公,我要這的貨,又要那的貨。搬槤

落來,擇其合意者買之。」既講成價。二成擒一包銀五一兩出來兑。事頭看過,驚曰:「豈有此

理,前日,有一個光棍,以三十兩銅銀騙我,如今你又以五一兩來騙我麼!」喝起伙計理手,又

向身內搜出,尚有一百五一兩之多,俱是銅色。又搽黑面,用麻繩捆綁,交與巡叮。

  詩曰:

  強換兄銀更不該,分明此物引衰頹。
  堪嗟緊被麻繩困,禍不單行又再來。

  一班巡丁來捉回館內,大聲罵曰:「你的腳色,止許你食飯,唔許我地兄弟食飯嗎?我等看

守此街,為何苦苦要來幫襯我呢?」二成哀告曰:「你等大哥自是明見,我本係耕田人物,忠厚

至誠。我亞哥都係做教館先生,可保可結。此銀在後花園樹頭掘出,不是私鑄銅銀,乾真萬真,

並無虛假那。」跪在眾巡丁處,叩頭乞免。(不向老母處叩頭謝罪,所以要跪他人。)巡丁曰:

「不用多言,即剝下衣服,打之可也。」一脫了衫,見背脊俱現黑色,係被藤鞭打痕。巡丁曰:

「你既係好人,為何被人打得個樣?實係做光棍無疑。」二成無言可答,「但哀求唔好打咯。前

日受苦,痛氣未除。你估真正係牛皮鼓麼。」

  巡丁曰:「你唔願打,要用弔法。」二成未曾見人弔過,以為弔好過打。二成曰:「我願弔

罷咯。」巡丁將他吊起,名為弔燒豬。盤弔了半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叫苦連天,喊到頸喉


都破。巡丁放下,二成向各巡丁跪過,叩頭認罪。(願認光棍,不肯認懺逆。)

  詩曰:

  件逆誰人告到官,百千罪過總能寬。
  蒼天自有牢籠計,要你無端苦萬般。

  次日,在街遇著一個頗相識朋友,借得渡錢歸家。

  臧姑知到約於某日回家,又請工人往渡頭擔取物件。渡船埋岸,見二成在艙內行出,扶住一

條竹棍,曲腰低頭,十分病色,慢慢行來。身上所著光鮮衣服,一切俱無,只剩一件汗衫,好似

扯得穿崩爛破。心內大驚,料必又係個一板豆腐咯。等待二成上岸,細聲問及,二成曰:「唔好

講,唔好講,你扶我歸家罷。」先打發工人回去。

  臧姑拖住二成,二成以手扶住臧姑膊頭,一路行,一路講:「該定有財氣,唔係自己福,貝

患得辛苦,反為不美。我想將此銀交回亞哥便了。」臧姑曰:「唔似陣勢,都要交回,重怕衰起

翻來,連命都死乾淨。個嚇點算好呀!總之有彩數,唔駛怨咯。」是晚,兩公婆再斟酌一夜,欲

舍欲不捨。明早點香燭,去拜神,阿菩薩,拋?菩杯,唔主張要。又求得簽,俱指示:此銀不可

要,要之必有禍患等語。遂決意交回,叫妻搬運送去。

  詩曰:

  存心行事惱天公,用盡好謀總是空。
  厚福木來富不得,依然幾次變成銅。

  對大成曰:「亞哥,個的銀唔利市,交回你罷咯。」大成想起,亦見奇趣,不覺微笑起來。

二成曰:「亞哥,你唔在笑我,你終須要被人打過。」誰知大成所用之銀,人人話佢銀色極高,

與平常銀爭得遠。每員重七錢二分,傾銀店願加多一分,每員作七錢三分計。大成亦不過取,只

照平常而兑耳。

  詩曰:

  心也真時銀也真,皇天原賜孝心人。
  公平不作三分計,空笑貪婪有一文。

  二成曰:「暇!暇!真奇怪咯,唔通老子個穴山只發亞哥,總唔發我。到清明時拈一張鍬拍

嚇老子山墳,拍鬆醒恒,叫他轉便,勿淨係發理一邊。」大成聞之,亦見好笑。

  大成見細佬遇時困手,未免可憐,時時以銀照顧於他。二成一執,轉手便變銅色。大成每要

自己親手代佢結帳,然後算作好銀。二成話:「唔通亞哥個對手有寶。」大成亦不知其何以解法

。(不是手寶,為善以為寶。)廣州省城城隍廟,掛一個大算盤,寫數句云:「人有千算,天只

一算,陰謀暗算,終歸失算。」今二成可謂日算夜算矣,而總不就算何哉。初分家時,田地爭多

,為打婢告官一場賣去。後見大成掘出銀兩,又要平分,可謂恃蠻霸佔。自喜多得天財,何以初

用之而成銅,既換之而又銅。如果係銅,當與大成一樣。

  為何大成所用,稱為銀色極高,是二成之心變詐百出,而銀兩之色,亦變化不窮也。論二成

所作,可以剩錢。
 樓主| 發表於 2010-7-12 23:02:15 | 顯示全部樓層
呢段就講到二成畀個天搞得佢絕子絕孫咯

第一卷 橫紋柴 之九


  一者不用養父母;二者做事有人情;三者不用顧本心;四者可以講惡氣;五者又得有天裝內

助之賢做大幫手;理宜十年一運,世界翻新。何至東跌西崩,不見南和北,合窮途困手,酒米難

賒?而且妻受官刑,夫遭吊打,天災橫禍,意外紛來。方信大成孝心發達,土變黃金。而二成忤

逆該衰,見財化水也。

  大成屢勸細佬孝敬老母,無奈二成總不依從,作老母如仇人一樣。

  一夜,夢見父親來,怒罵曰:「二成,可惡!可惡!不孝子,賤潑婦。妻既不賢,夫亦不肖

,可謂一牀不出兩樣人。你兩公婆刻薄老母,你估我唔知麼!你做作更加係一團夢將老婆作如珠

如寶,將老母作如泥如土。老母生你出來,唔係老婆生你出來呀!老母與你移乾就濕,唔係老婆

與你移乾就濕呀!老母共你娶老婆,唔係老婆共你娶老婆呀!(此等道理可以壓倒泰山。)為何

知道愛老婆,唔知愛老母呢?你兩公婆忤逆之罪,灶君每月上奏於天,值日功曹遇時奏聞玉帝。

玉皇大帝一分震怒,前日降下災星,將你夫妻要受非刑吊打,報你不孝之罪。誰料不生悔心,依

然憐逆,將來要你兒孫滅絕。你兩公婆不日要死在地下,打落勘都地獄,永無轉輪。」話完,其

父忿忿而去。

  詩曰:

  任你公婆戾氣多,鬼神添注命如何。
  生前放肆無拘束,到了閻君細挫磨。

  二成驚醒,汗濕通身。推醒老婆,臧姑怒曰:「我睡得好好,你推醒我做乜事呀?」二成將

父親怒罵之言說與他知,臧姑曰:「你不過心躁而已,豈有為人父,走入來被底,講說話麼。況

有新婦在旁,唔通總有的禮體。別人做家公,都唔人新婦房間,何況來到新婦枕旁,共你談論。

」二成曰:「話起亦有理。今晚我飲酒,食了一缽仔咸蘿蔔,唔通真正繫心躁發夢。」臧姑曰:

「他話你不孝,我兩公婆點樣不孝法?你有打老母?我又有打家婆,不過我兩個唔好頸,有幾何

叫佢。本心之講,佢做老大,都唔叫我後生先,我做後生,叫佢老大先,我又有咁嚇作呀!」二

成曰:「亦是道理。(聽盡老婆咁多道理,豈有啥明白。)睇你唔出,做女人咁伶俐呢。你個抱

嘴,真正係審死官咯。」(唔審得閻羅王死。)臧姑曰:「前者到衙門時,官都講我唔祝(好聲

價。)總係佢恃蠻恃惡,原差多板子,便不由分說,打得我咁淒涼,所以輸了過侶。你老母算有

名人等,做包乜都要怕我呢?」(家婆要;怕新婦,其新婦可知。)二成曰:「我都拜服你,果

然你有本事。」

  是年十一月,天行時症,各家小兒紛紛出痘。二成大仔七歲,出黑痘死。次仔五歲,出黑痘

又死。二成夫妻傷心到極,日夜悲啼。

  世上有一等人,買魚買肉,多讓與仔食,而不肯多讓以奉親。觀其心意,仔長大,將來可以

有望。我望佢養老。而待老者也,獨不用他時。仔大,養我不養,我尚未可知。而父母則自幼養

我至成人者也,未養我之仔,了不得關心。既養我之親,似不甚養。意亦如供會者,未執之會,

其銀不待問,而自己先交;既執之會,其銀既屢催,而猶不想出會。未執者,望日後之多收會;

既執者,忘從前之領惠。誰不知生會或有烘之憂,熟會先入囊之飽。而世人喜供生會矣,不樂供

熟會矣。猶之世人喜養其子矣,不樂養其餘矣。

  獨是盡心養子,至長成而不肖者有之,將近長成而先我去世者又有之。愛子之心付之流水矣

,鞠育之情徒勞無功矣。唯是以愛子之心愛父母,敬奉一日,報得一日之恩;敬奉一年,算盡一

年之孝。就使吾父母明日死亦可,明年死亦可。在我,為不虛生;在父母,為不虛老。況自古及

今,只有稱人之善養父母者,未有稱人之善養子女者。天地鬼神只有庇佑人之能愛其餘者,未有

庇佑人之偏愛其子者。非謂子女不必愛,但恐知愛子女而不知愛父母耳。今二成夫妻愛子之心,

如此其誠;愛母之心,如此其保無論兩子俱死,就使長大亦未必佳,所謂忤逆還生忤逆也。論起

大道理,我還我,仔還仔。我能孝順,無論子死,與並無所生,究竟我是天地間第一等人。生則

無慚,死而無愧,若是我原不孝,即使兒係滿眼,自己問心難去,究竟係忘恩負義之徒。

  二成怨氣不消,話:「我兩公婆一世無難為人,唔知點解個天難為。我一世有虧負人,唔知

個天點解虧負我。」日日怨天怨地,罵鬼罵神。

  族中有一個老太婆,素性剛直,不怕人憎。走來勸解曰:「二成,你話有難為人,你專難為

老母呀!你話有虧負人,你偏有虧負老母呀!我唔怕你老婆刁,唔怕你老婆惡,我唔做閻羅王則

可,若係我做,重要將你夫妻打落地獄,永無轉輪。」

  (若得嫁閻羅王,可以收盡世上好多惡婦。)話完,拂袖而去。
 樓主| 發表於 2010-7-15 23:04:07 | 顯示全部樓層
二成遇著咁多衰野,唔化都睇得佢化咯,所以佢共佢老婆周臧姑開始改過

第一卷 橫紋柴 之十


  二成初聞此言,心中忿恨,再想一下,此人與我父親之語,道理相同。唔通我兩公婆真正係

忤逆,為天地所不容?料得人之所憎,必為鬼之所厭。大約菩薩怪責我都唔定咯。(天九咯將醒

覺咯。)臧姑眠在牀中啼哭。二成走入房曰:「你唔在哭,想起都係我兩人之錯。亞哥亞嫂十分

孝順,所以又發財,又生子。我今人財兩失,必因罪重,厚福難當。若不回頭,孽深無底,地獄

之苦,斷不能辭。不如立轉心腸,歸於孝義,或者天恩寬厚,赦我前非,未知賢妻你話可乎不可

?」臧姑曰:「我昨晚通夜想過,將自己性情與伯娘比較,實係萬不及他一分。想起我固刁蠻,

你亦譜懵懂。枕邊癡愛,總是昏迷,一事無成。到底如何結果。你真知悔,我願相從。」

  夫妻是晚,發心行孝。即剝花生,四更後起身煲粥,晨早捧獻與家婆食。二成買肉餅一包,

來獻與老母。夫妻歡喜恭敬,甚覺有情。食粥一碗,又勸一碗;食餅一個,又勸一個。老母唔想

食,苦苦勸佢食多的,飽得老母個肚膨膨脹。二人去後,橫紋柴笑曰:「奇哉,怪也。兩公婆一

年唔叫一句老母,一年唔叫一句家婆,為何今早如此恭敬?好似亞崩養狗轉了性都唔定咯。」臧

姑歸家,即時燒水殺雞,叫丈夫去買豬肉個,朝請老母來食飯。夫妻捧酒勸母,你敬一杯,我敬

一杯,老母飲之不了。擇好雞肉勸與老母,你敬一件,我敬一件,老母捧起碗,飯食雞肉重高過

鼻哥。老母話:「我唔食得咁多。」臧姑曰:「你作飯食呀,有幾何來到我處呢。」(不過十年

一次。)是餐,勸得老母又飽又醉。醉了難行,共扶入房安睡。

  臧姑往家婆處想檢點牀鋪被席、衣物東西,或補或聯,或漿或洗,誰知蚊帳被褥,樣樣虔潔

光鮮,方知珊瑚每日整理周至。臧姑歎曰:「我罪大矣,怪不得伯娘有好處也。」

  二成夫妻每日以孝順老母為心,而且敬奉兄嫂。誰知奉侍一月之間,母以年老,忽受風寒,

染病而死。大成夫妻守喪盡孝。至於二成與臧姑,哭得似倒地葫蘆,橫轆直轆,眼胞腫起大似雞

(音在)。

  詩曰:

  十年忤逆作平常,一旦回頭自主張。
  想奉高堂人不在,可憐哭得淚汪汪。

  鄰巷一伯婆問曰:「二成,你為何得咁悲切呀?」二成曰:「一年忤逆之罪,此罪難消。忤

逆須用孝順補之。今者母既死,不孝之罪何處消除,惟有遺恨終天,長嗟歎而已。」

  俗語云:「得到知憂人又老,得到好眠天大光。」

  明必智鑒云:「過後方知前事錯,老來方覺少時非。」

  成語考云:「樹欲靜而風不息,子欲養而親不在。」

  此等說話俱是傷心悔恨之詞。大約為人子者,於父母生前,人稱其孝,則謙讓曰:「斷不敢

當。」及父母死而居喪,人問曰:「誰是大孝子者?」其子應之曰:「我是也。」不止曰孝,而

且稱大孝。無論平日之忤逆父母、怒罵父母、刻薄父母者,皆得以大孝稱之。

  非特不肖之子,可稱為孝。即如刁蠻之新婦,惡毒之新婦,無情無義之新婦,皆可以孝字稱

之。故嗝魔先生高聲唱曰:「孝男、孝女、孝眷人等,行埋來奠酒呀。」聞唱一聲,此時做仔,

跪埋去奠幾杯,做新婦,亦跪理去奠幾杯。口水又來,鼻水又出,嗚嗚咁哭,其孝敬之情可謂切

矣。獨是父母既死,其魂影或落陰間,或即為轉世,亦未可知。就使靈魂尚在,依附神主牌,坐

在高台之上,而見一班男婦啼哭聲咤,在死者亦當眼淚交流。、捧起酒杯,喉頭哽咽,而不能人

口者矣。想到此時,咁樣敬法,點似得。當父母在生之時,遇良辰佳節及生日吉筵,為子者,捧

敬一杯,而父母喜矣,勝過死後哭奠靈前矣。況且,生前敬酒,捧到唇邊,喉頭活活之聲,親見

飲入肚內。乃於生前不肯敬獻,定必要等待父母死後,情願奠於地上,要父母曲腰低首,嘴向泥

沙,而後方得飲此幾唆也,亦太無情矣。雖奠酒之禮,自古不廢,而生前敬奉,亦人子之所當然

。乃有等於父母生日之期,及正月初一之日,不肯向父母跪下叩凡個頭者,問其何以不肯,則答

曰:「我見丑不能做得也。情願於父母死後,入殮之時,跪棺材,做七之時,跪本主;燒紙錢紙

櫃之時,跪屋角街頭;此時亦不見丑。亦作平常。可惜哭倒跪,不如父母生時,笑倒跪也。若向

生時跪叩父母,必拖住你手,而歡喜曰:「啥在咯,啥在咯。,總之中用便好咯。」其實父母心

中必贊歎你有禮,必知到你感恩,父子之情何等趣致。論起父母之恩,殺身難報,豈拜跪所能酬

?而禮在則然,應當如此。生不能敬,死又何為詐哭哉!

  及時臧姑所生男女共十餘胎,不能養得一個。或三五歲而死,或一兩月而亡,或三朝七日而

絕氣,或初生落地而失聲。


  眼都哭乾,腸都痛斷。一晚對二成曰:「唔知得咁衰,見生唔見養。唔想侶來,偏要來,既

來又唔肯在此住,你話點解呢?」

  二成曰:「我明白咯。個的係冤孽鬼,別人家話前世唔修,我共你實係今世唔修,想起從前

個的忤逆法,晤知重要點樣折墮。」臧姑曰:「我兩個曾經知錯,孝順,過來。」二成曰:「可

惜日子淺,開手做得遲。若係早得三五年,兩個仔或者唔駛死,抑或老母死遲三兩載,亦可消多

的罪過,無奈咁撞板。想孝心,老母就死,天不從人願。整定要該衰咯。」枕上,夫妻又長嗟長

歎。

  三更時,二成夢其父來告曰:「二成,你的罪孽理宜兩子死後,夫妻即要雙亡,受地獄之苦

。因你發怨悔心改行,孝義奉母兩月,亦極算真誠。所以得留存至今日,知錯之力也。你命中應

有五子七孫,因夫妻不孝,盡折去矣。其餘多生而不育者,無非個的挑生鬼,故意來惱悶你老婆

也。你老婆一生之惡,戾氣難消,應受此報。」二成曰:「父親喪,小兒可免地獄否?」父曰:

「免了咯,你算好彩數。幸母未死,發勇猛心盡孝一月,若非如此,刀山劍樹,即是你結果之常

」二成曰:「小兒敢就絕了香煙。」父曰:「向你兄求一子傳後可也。但你毫無福澤流蔭後人。

他日子孫零落不振,不似你兄,後代世世富貴榮華也。」話完父去。二成一驚而醒,以夢告其妻

,臧姑曰:「苦惱之來,自知甘受無怨。但地獄之事,你只知問自己,不代我問及一言,你一生

做事總有益人咯。」

  珊瑚生得三子,兩子中進士。大成以細仔過繼二成。至今,大成子孫昌盛無比,而二成三代

僅至數人,不過貧民而已。


第一卷完
發表於 2010-7-24 19:24:40 | 顯示全部樓層
好有心機!至好排版密啲,唔使隔到疏唥唥,睇起嚟先順眼。
發表於 2010-7-28 07:27:05 | 顯示全部樓層
好文章!
 樓主| 發表於 2010-7-28 15:29:50 | 顯示全部樓層
終於嚟到第二卷喇,呢一卷亦係得一個故仔,係講話有兩個衰仔為咗爭個幾笪地而去報官差.收尾點樣?睇故仔啦.


第二卷 七畝肥田


  雍正初年,潮州普陽縣,來得一個新官來做知縣,辦事甚明白。普陽縣內村民有一人姓陳,名智,生下二子,長子陳亞明,次子陳亞定。幼年之時,同讀書。長大之時,同耕種。兩人相親相愛,及至各娶妻後,分開財產,別宅而居。其父陳智死後,剩有肥田七畝,本來係父在生之日,作口食之田。及父死後,兄弟相爭,親族不能解散,兩相結訟。

  告到縣官,官問其點樣原由。亞明曰:「此田當日父親應承交與我耕種。」遂呈分單簿出來,內寫字云:「老人百年之後,此田交與長孫收領。」亞定曰:「兄雖係有分單,我亦有執照。父親臨病之時,見我服侍得佢周至,話我孝心,父在牀頭,親筆寫云:七畝餘田,交與亞定永遠耕管。」亦將執照呈上。官曰:「照講起來,你兄弟俱著,總係你父親唔著。當取你父棺破開,問其何解,如此反覆,致你兄弟相爭。」亞明、亞定默然無語。官又曰:「田土小事也,兄弟爭田大惡也,我不能斷。你兩人各伸一隻腳來,兩腳合埋用夾棍夾之,能忍得住不言痛者,則田歸你咯。但不知你兩個左腳痛呢?右腳痛呢?左右惟你自家揀擇,我不能勉強。你兩人各伸一隻不痛之腳來。」亞明、亞定曰:「俱痛也。」官曰:「奇哉!兩腳真無不痛麼?你之身猶你父也,你身之看左腳,好似你父之看亞明也,你身之看右腳,好似你父之看亞定也。你兩腳尚不肯捨其一,你父生兩個仔,肯捨其一麼!此事須他日再審。」叫差役拿鐵鏈一條來,將亞明亞定各鎖住一隻腳,封其鎖口,不許私開。使他兩人同凳而坐,同席而食,同牀而睡,同起而行,大便小便兩相同去。如此親密,片刻不能相離。更使人觀他兩個動靜詞色,每日來報。

  初之時,兩兄弟好似忿忿不平,總無言語。背面側坐,一個向東,一個向西,至第二日,則漸漸相向,對面而坐。第三日,則垂首低眉,兄歎一聲曰:「悔不聽房長之言。」弟歎一聲曰:「悔不聽舅父之勸。」第四日,兩兄弟相與講話矣。晚餐同席,兄弟勸飲勸食矣。差役將此情景報官,官知其有悔心也。

  第五日,叫差牽亞明、亞定上堂。官問:「你兩人有子否?」亞明曰:「我有二子,約十七八歲,有的十三四歲。」亞定曰:「我亦有二子,其年紀與兄之子亦相上下。」官叫差役捉其四子俱來。官叫亞明、亞定謂之曰:「你父不應生你兄弟兩人,是以今日至此。假使單生你一條身,田宅皆係己所獨得,何等快樂!今你亦不幸,兄弟各有兩子,他日長成相爭相奪、欲割欲殺無有了時,深為你等憂之。今本縣代為思慮,預為之計,你兩人各留一子足矣。亞明居長,留長子,棄去次子可也。亞定居次,留次子,棄去長子可也。」命差役將亞明次子、亞定長子押去養濟院,交與乞食頭做親男,來取執照,收領存案。

  彼乞食之人,無田可耕,有何爭法。獨留一人,他日得免於禍患,豈不省事便宜麼!」亞明、亞定聞此判斷,心慌起來,伏地叩頭,啼哭曰:「太爺!太爺!我不敢咯。」官曰:「你話不敢,何也!」亞明曰:「我知罪咯。願讓田與弟,至死不復爭。」亞定曰:「我不敢受,願讓田與兄,終身無反悔。」官曰:「你兩人未必真心,我不敢信。」兩人叩頭曰:「真咯,真咯,若係假心,天誅地滅。」官曰:「你兩人或者真心,你兩人之妻未必肯讓。你兄弟歸家與老婆斟酌,過遲三日再來定讓。」由是兄弟放回。

  是晚,亞明對妻說知,妻曰:「我至好係第二個仔,又精靈,又好相貌,我至中意佢。包但做官得時新樣呀!將我個仔來分過乞食佬,我的仔有咁下賤,但得咁曉判斷。我遲日去見佢,問佢做官點樣解法。」亞明曰:「太爺一一解過我知咯,我又想過咯,都係自己唔著。你遲日去見官,共二嬸上堂,唔好講惡氣。你若恃嘴刁,唔肯輸服,但將你兩嬸姆,一人鎖住一隻腳,個陣要你兩個同牀同席、同坐同眠,往則同行,企則同立,了不得咁牽纏,了不得咁費事。此時你知怕咯。」妻曰:「我咁界佢鎖。」亞明曰:「你唔肯鎖,官喝差打你。」妻曰:「佢的板子得咁使。」亞明曰:「你估板子使了嗎?藤鞭使,夾棍使,枷又使,鎖又使,隨你中意個樣,有個樣。」妻曰:「我今年四十一歲,未曾見過官,我唔駛怕佢。」亞明曰:「唔怕官,總怕管呀。你唔怕,我怕咯。你兩個仔,如今押在差房,嚇得面青青,魂都有了。」妻大驚曰:「點算呀!撞板咯!嚇死我兩個仔咯。即流眼淚怨丈夫曰:「乜你先時,唔話過我知呀?」亞明曰:「你估衙門係花廳麼,重要話你知,唔怪得你淨曉快活。」妻曰:「我見你初去告官之時,講得咁豪氣話呢!咁場官司定必贏恒七畝肥田,拿手可得歸來,燒紙還神,請親族來飲,遇個朝飲了兩壺燒酒,重更精神,得意揚揚,托睡鋪落口。我以為你到衙門,原差佬要恭敬你,奉承你,請你飲,請你食,太爺要陪你坐。因你話告官,我估如仔女稟告父母,子姪投告父叔,無拘無束。企亦得坐亦得,隨隨便便,咁樣告法。見你又話去打官府,我估太爺唔遵你講,你就捉住官府來打。你又好力,官府怕你,就要依你,你就拿手得此肥田,所以我日日歡喜。誰不知官府打你,唔係你打官府,實在白白去到受苦。早知咁苦,何不忍讓三分。」亞明聽完,又見可惱,又見好笑,不覺拍枕罵曰:「你個蠢婆,就係眼前之事,一毫不知,要你何用!」妻曰:「官府衙門眼所不見,婦人不曉情,有可原。家中兄弟,日在眼前,男子不明,亦屬欠解。你今為爭田之故,致我之仔分離。講甚麼肥田,我作恒係海夕一浮沙,高山岩石而已,有何用呀!明日即時要去,帶我仔歸來。」亞明曰:「我之與你商量正為此也。」

  又到亞定,是晚與妻講及將官判斷說話,現今兩仔押!住差房,聽我夫妻主意。妻曰:「我勸你勿去告官,你偏偏要去,好好聽叔伯排解,兄弟各得一半,豈不省事。無奈你『兩個兄既不從弟,弟亦不順,致今日公堂對審,失禮於人。為何你做男子總不見丑呢!我自己對人亦覺失愧。你只知利欲薰心,不顧倫理,誰不知你行前,人指後,話你等豬要你親身同去,大家言明。」妻曰:「我豈有愛田而不愛仔麼?我個大仔將近成人,可以幫得手。唔講話七畝肥田,就係千兩黃金,當作廢鐵。明早即要到官門,望嚇我仔。伯娘唔去,我自己都要去咯。」

  第二朝,亞明妻郭氏,亞定妻林氏,請同族長陳德竣陳朝義,到官門當堂求息。郭氏、林氏兩嬸姆相扶攜,跪案前,伏地涕位,請自今以後永相和好,皆不受田。亞明、亞,定亦位曰:「我兄弟愚蠢,不知義理,有費太爺一番教訓。今如夢初醒,慚愧欲死,悔之無及,我兄弟皆不願受此田。」官曰:「不要此田,如何安置?」亞明、亞定曰:「願將此田送入寺門,作買香油敬佛。」官拍案罵曰:「可惡!可惡!此不孝之甚者也。講到送入寺門便當用大板打死你。你父一生辛苦勤儉艱難,然後得此肥田,為子孫之計。未明白之前,相爭相告;既明白後,則又送與和尚坐食安居。你父之心在九泉下,豈能閉目麼!為兄則當讓弟,為弟則當讓兄,弟兄不受,則當歸之於父。今以此田為你父嘗業,兄弟輪流收租,為每年春秋二祭之用,子孫世世永無爭端,豈不極妙?」於是族長及亞明兄弟夫妻皆叩頭稱善,歡喜而去。

  是晚兄弟歸家,殺雞買肉,拜了家神父母祖先,一齊所請。

  然後一家暢飲,大樂團圓。第二日,再辦海味嘉肴,豐筵滿席。

  弟敬其兄,兄敬其弟,子姪奉勸叔伯,叔伯亦勸子姪,嬸姆亦共相勸飲,喜色融融,親愛百倍。由是鄉村之間,有言禮讓者矣。

第二卷完
 樓主| 發表於 2010-7-31 23:53:26 | 顯示全部樓層
好喇,至到第三卷

呢回有乜野睇呢?就係講關於邱瓊山先生嘅古仔喇

「龍游淺水遭蝦笑,虎落平陽被犬欺」嚮呢個古仔講出嚟

第三卷 邱瓊山


  邱瓊山先生,係廣東瓊州山縣人。其祖叫做邱普家,有餘資,生平樂善,好救濟貧難。凡春耕之時,貧人無穀種者,或來乞借,即量與之,待至禾熟之日,收回谷本,不要利也。若有負心拖欠,亦不計焉。遇一歲大饑荒,邱普自捐米賑濟,煮粥以救鄉鄰,而遠近之病餓者,仍死亡滿野。邱普買幾處荒郊之地,設為義塚。請人執拾屍骸,埋藏安葬,免暴露焉。其義塚在縣內第一水橋等處,若亂葬墳也。每遇清明時節,多具紙錢酒飯,祭奠於義塚諸墳。生者含恩,死者得所矣。

  邱普生一子,名叫亞傳,娶妻後,少年早死。眾皆歎惜,怨皇天有眼虧負好心人。邱普亦不甚悲傷,安於命運。嘗對人曰:「我少時遇一個名公先生,精於睇相。斷我之相,富而不壽,無子無孫。後又遇一個批星盤先生,精通命理,我求其算命,他亦批我短命無兒,若問孫不必言矣。由是凡遇睇相算命者,無不求其判斷。所有批斷,亦是多同。後十餘年,總不再問。今既失子,而幸有孫。子雖亡,而我尚在。唔通靈一半,唔靈一半也。抑或我不久要死,而孫又死也。近有算命者,話我八字依然一樣。而睇相者,話我骨格人不相同,將來福未可量。唔通半生修善,不報於其子,而報於其孫,屈抑在眼前,而優游在後日。欲問諸天,而天極高,相離百千萬丈,雖問亦不聞聲。而《易經》云:為善降祥。禍福興衰,不如靜把寸心,問之自己而已。」

  邱普之子既死,剩得一孫,名叫亞濬,即係邱瓊山先生也。
  邱瓊山幼年喪父,其母李氏,苦志守寡,上則孝順翁姑,下則撫養孤兒。日夕勤勞,不敢有慢。更能體貼家翁之意,寬厚待人,亦為其子造福也。邱瓊山生得聰明,勝人百倍。經書一讀就熟,過目不忘。數歲初入學堂時,有歸田官,生得一子,年紀亦幼。遂會三五小童,請一個先生教專家館,封窗誦讀。
  一日間,亞官仔歸家,食罷,天落大雨,瓦上有幾點細漏,滴落邱瓊山之書台。邱瓊山遂將自己書席移去亞官仔個坐位之處,將亞官仔書席移來自己坐位之處。因近在皮邊,易於移換也。此幾點漏,大雨時方有,非大雨亦無也。及亞官仔回館,見自己檯面上有濕氣,又見不是;日時坐位,知係邱瓊山所移,遂要苦苦換回,不換不肯。邱瓊山曰:「你讀書,我亦讀書。雨滴落來我在坐,你不在坐,唔通白白由得櫃滴濕頭殼麼?你如今歸來,天又有雨,駛乜換呢?」亞官仔曰:「你坐之處,原係我舊日書位呀。」邱瓊山曰:「你講舊日點似得我講先時,先時移來,就係我坐在此。猶之乎我買你田,現在耕種,即是我田。唔通你講祖公耕過,重係你田麼?事以現在為真,又以舊時為假咯。」
  教學先生見他兩個幼童如此爭論,亦覺好笑。其時亞官仔年十二歲,邱瓊山年僅八歲。兩人當時學做對聯,亞官仔時時自稱本事,先生曰:「我出五個字,但能對得通者,我就幫佢為是。」亞官仔曰:「好呀,好呀!做得,做得!包要贏佢。」

  先生出對曰:「細雨肩頭滴。」邱瓊山即答曰:「青雲足下生。」先生贊賞曰:「果然好對。」亞官仔曰:「佢好得過我個比。」先生曰:「你點樣好法。」亞官仔曰:「等我想通透,然後話你知。」由是摩頭摩耳,眼望天,腳拍地,磨嚇墨,又拈嚇筆,走去小便個處企住,想一回,行理書位,坐住椅,抯完手指,伏低抬頭,都唔想得出。先生曰:「你勿咁多事,算佢第一罷了。」亞官仔忽然歡喜曰:「有咯,有咯。」先生曰:「點樣對法?」亞官仔曰:「對頭係細雨肩頭滴,我用咁樣對法曰:流濕到衫襟。你話妙到極唔呢?」先生笑曰:「唔通,唔通。」亞官仔曰:「上下相生,文情貫串,何得話唔通?況且流濕因雨滴而來,衫襟與肩頭相近,佢個比由雨講翻到雲,未免倒亂。雲起山頭,空中來往。佢又不是神仙得道,安能足下生雲?照講起來,佢個比不通,我個比第一。」先生又笑,邱瓊山亦笑嘻嘻,書位總不肯換。

  亞官仔忿忿不服,哭去歸家,將委曲事情,如此如此,投告父知。歸田官勃然大怒曰:「恒唔可惡,就瞧我唔上眼,但點樣好對法。快叫佢來。個龜蛋唔對得好,收拾佢。」即使家憧到書館,叫邱瓊山來。先生知到歸田官發怒,定必生氣,又畏佢幾分,唔敢攔阻。邱瓊山聞之笑曰:「佢曉食人麼?佢有咁大個口。」手執一把葵心扇,斯斯文文入到大廳內。見了歸田官,拱嚇手曰:「老太爺有何見教?」話完了不得咁雍容,了不得咁淡定。歸田官怒曰:「你移換我仔書台,尚講咁多反蠻說話,實在大膽無禮,太過欺人。」邱瓊山笑曰:「膽自心生,福由心造。所言所做,自問一心。論起移換書台,不過幼童情趣。老人家胸藏萬卷,量可包天,何必因些小事情發聲怒色?若以為欺人太甚,此句說話都要想嚇為祝」歸田官仍然怒氣未息,曰:「不用多言,且看你如何好對。」邱瓊山曰:「好話咯,不妨指示。」歸田官遂出七個字云:「誰謂犬能欺得虎。」邱瓊山即企起高聲應曰:「焉知魚不化為龍。」歸田官一聞大驚,即拍案起身,拱手低頭曰:「拜服,拜服。老夫肉眼無珠,自知得罪。我仔係豚犬之見,你個小孩子將來係龍虎榜中人也。」邱瓊山曰:「蒙老人家過獎,小子豈敢當哉。」

  歸田官又叫個仔向邱瓊山拜謝,亞官仔曰:「你話我就唔好對麼?我駛服佢。」歸田官曰:「你唔服點樣對呢?」亞官仔抽身抽勢,走落天井,看過金魚缸,望嚇各樣花,行埋來,點頭得意曰:「對頭係誰謂:犬能欺得虎。我對曰:豈知蟲可化為蚊。重唔勝過姪?」歸田官聽聞,亦覺可惱,又見好笑,遂罵曰:「你個蠢才,勿氣死我罷咯。」亞官仔一肚局宿氣曰:「我與佢句法相同,又同了三個字,只爭四個字不同耳。況且佢講得荒唐又有憑據,誰人得見魚化龍呢?就係父親你都唔曾見過呀!我講沙蟲變蚊仔,人人共見。道理至□真實,最忌虛福我句對文重實過鐵釘,落水都唔浸得爛,重話唔好過佢麼?」

  話完,引得邱瓊山掩口咁笑,歸田官搖頭歎氣曰:「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尊。你之謂也。」又對邱瓊山曰:「亞濬唔怪得你非凡。本來你亞公一生樂善,好事多為,所以出到你咁精靈秀氣,脫俗超群。我自問生平右乜好處,故此出到個的腳色,無用蠢才,悔之無及。」自後,遂加意厚待培護慇懃。而邱瓊山之聰明震動遠近。

  明朝正統年間,甲子科中解元,甲戌科中進土,連點翰林。

  其祖邱普老而康健,紅顏白髮,親見榮封,始信天不虧人,心田變相。其後,邱瓊山做官,升到太子少保,兼武英殿大學士。

  死後稱為文在公,入祀鄉賢,為廣東之名人也。世俗所讀《成語考》一書,係邱瓊山自己所作,亦可見其才學矣。邱公本名濬,係瓊山縣人,後人不敢直呼其名,而稱為邱瓊山,恭尊重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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