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版撰文:本报记者 林洁 李春暐
南岭外,一片「鸟语花香」。
这个意境,注定了广州人一个最重要的标签就是:说北方人称之为「鸟语」的粤方言。中山大学人类学系作过一个调查:你凭什么说自己是广东人?结果过半的人认为「茫茫人海,乡音为证」。
与广州城里多名语言学家对话,他们都认为粤方言就是岭南文化的根,没有了这片「禽声鸟语」,岭南文化的特色也会随之消亡。
曾几何时,我们还在为粤语「北伐」沾沾自喜,可风云变幻间,不少人又开始为粤语「式微」而大声疾呼。千年的攻与退,千年的弃与守,粤语可否会有下一个千年?
改革开放30年,粤语可算是个「香饽饽」。
广东省珠江文化研究会副会长罗康宁说,在全国七大方言中,粤语使用人数不靠前,远少于北方官话,连吴语都不及,大概也就是和闽语并列第三。
可就是这个「老三」,随着粤语地区经济辐射作用的越来越大,南风北渐,成为七大方言中独一无二的「弄潮儿」。用著名学者易中天的话说,就是「普天之下,真是何处不在粤语文化的浸淫之中」!
观众粤语联唱盖过歌星国语歌
日前,台风「浣熊」来袭时,香港当红歌手陈奕迅顶着风雨在广州开个唱。可「粉丝们」颇不满意。
一大罪状就是:他怎么老唱国语啊!据说,当《明年今日》的音乐响起,陈奕迅开口又把国语哼,已经忍耐到极限的靓仔靓女们,用全场粤语大联唱盖过了台上那个原唱者。这个花絮第二天被各报娱乐版大炒特炒。人们「抨击」陈奕迅「无厘头」:那些歌不唱粤语,完全失去味道!
上世纪80年代后,在全国各地的KTV里,能把那些粤语歌唱得字正腔圆的不泛其人。罗康宁在他的文章就这样描述:即使是在西藏,当你漫步拉萨街头,你一
样可以听到各种粤语歌;到了歌舞厅和夜总会,藏族青年上场表演,什么《一生何求》,什么《护花使者》,粤语唱得连老广都分不出真假。
身为粤语「北伐」先头部队的粤语歌,那个渗透力,不是「一点点」。
粤语词汇「北伐」可谓无孔不入
2006年,一部《疯狂的石头》,又捧红了一句不太文雅的粤语———「顶你个肺」。
甭管这大江南北是否真明了这句话的含义,反正不少人说得琅琅上口。
这种自家语文风靡全国的荣耀,老广们其实早就习惯了。据语言学家陈章太先生和陈建民先生的统计,上世纪80年代以来,仅是通过粤语进入普通话的外来词语至少有600多个,其数量远远超过国内的任何地方方言。
粤语词汇的「北伐」已是无孔不入:在家里「老公」「老婆」叫得亲切;出门上班坐「巴士」;「收工」路上如果拥挤,可以「打的」;朋友相聚,可以积极一点
「埋单」;去女朋友「妈咪」那里,「识做」一点就肯定更容易「搞掂」;「老细」「出粮」少,「揾食」艰难,就要准备去「炒更」了……
早前修订出版的第五版《现代汉语词典》,已经收录了大量粤语词,「埋单」、「花心」、「生猛」、「煲电话粥」等都榜上有名。
在北方人为「埋单」还是「买单」争论的时候,老广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每每北方朋友问起,不少老广都笑笑答之「反正都跟结账有关,用对地方就行」。
快译外来词汇粤语够新潮
如果说粤语的强势只因为来自于曾经的经济地位,可有人又会问了:今天长三角也牛啊,咋不见「吴侬软语」满世界流转?
致力于粤语研究工作的学者郑佩瑗认为,粤语的流行还在于它的平和,「词汇短语中独特的市民气息」,这种要素是不可或缺的。
而在罗康宁看来,粤语之所以这么「潮」,其核心还在于粤语较快转译外来词汇的能力。
在东汉末年,由于佛教传入,大量梵语以及巴利语中的佛教词汇出现在汉语中。像「现在」、「过去」、「未来」、「五体投地」、「昙花一现」、「佛」、
「魔」等等。而不少词语与粤语读音「惊人相似」,比如用粤语说「阿弥陀佛」。到了明末至19世纪中叶,以英语为主的外来词语被大量吸收进汉语,如「马
达」、「香槟」等。还包括日本借古汉语的词来意译西方词语,然后又被借用回汉语的,如「革命」、「同志」等。粤语在这方面,很好地扮演了「得风气之先」的
传译者角色。
而今粤语继续担任着引入外来词汇的先头部队,「T恤」、「迷你裙」、「比基尼」、「卡拉OK」等,不一而足。
罗康宁分析,珠江三角洲的文化形成,本来就是吸收包容的过程,「先是吸收了原住民的百越文化,然后是荆楚文化、吴文化、巴蜀文化、中原文化,其次外来的
基督教、佛教、伊斯兰教也有影响」。正是这份兼容并蓄的文化,造就了粤语的兴盛与独特魅力,进而渗入普通话及其他地方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