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世界语”的故乡 秦牧 蝉鸣荔熟,禾田像一幅巨大的绿油油的地毯,直伸天际。这时候,我们正乘汽车在广东台山县的公路上奔驰。 从车窗外掠过的村庄墟镇中,常常可以见到一些精致美观的楼房,两层、三层,甚至四层的,都有。有时公路旁边,田园中间,就出现一些砌了围墙的别墅式建筑,千姿百态,掩映于翠竹、苍松,芭蕉,南洋杉之间。更别致的,是伴随着这些建筑群的,往往有一座座巍峨的炮楼。这些炮楼,现在自然是形同虚设了,但是它们星罗棋布的程度,它们的森严气象,却告诉人们;这一带曾经有过战火纷飞,异常恐怖的岁月…… 虽然天气燠热,但是望着车窗外的景象,我感到思潮起伏,心想: “啊!这就是全国最著名的侨乡!” “啊!这是景象多么奇特的一个地方!它的小洋楼、碉堡,漂亮的中小学校,恐怕在全国来说,数量之多,在县一级都是首屈一指钓了。” “啊!这就是闻名全世界的‘小世界语’的故乡。” 我这样想,是很有缘由的。因为,尽管广东、福建,以至山东、浙江、湖北、黑龙江等等省份,都各有各的侨乡,但是像这样“顶儿尖儿”,邑人遍布世界各地,在外的台山籍人几乎和本县居民人数相等的侨乡,在全国却着实是绝无仅有,只此一县了。 一九八一年底,有一天,美国旧金山的五号电视台《傍晚杂志)的节目里,竟然放映了中国台山的风景纪录片。它的介绍词里面有这么两段话:“台山是一个小广州,它有整洁的街道,美丽壮观的建筑物和迷人的风景。”“快到中国观光旅游吧,特别是去台山。”这样的介绍词也是够令人寻味的。
原来,这个县的华侨遍布世界五大洲七十八个国家,人数最多的是美国和加拿大。美国官方统计,美国华侨和美籍华人中,八十万人中有六成是台山人。美洲以外,亚洲,大洋洲、欧洲、非洲许多国家,也都有台山人的足迹。在非洲,象毛里求斯、莫桑比克,坦桑尼亚,南非等等国家,也都有不少台山人。如果在世界地图上把有台山人的国家和地区一一插上小旗,那个气势着实是够瞧的。
台山的方言属于粤语系的一支,音调相当特殊,广州人也不是完全听懂的。在国外旅行的时候,你几乎到处都可以听到许多华侨讲着这种方言。由于世界上广大地区的人们,都经常听到这种声音,台山话又有“小世界语”的美誉。在台山参观访问,我就不期然想起:“这回来到‘小世界语’的故乡了。” 台山籍人是怎样到达世界各地的?他们最早在什么时候开始离开.中国?这段历史,现在已经不容易追溯了。从一些现在只能讲外语,不能讲汉语(包括台山话),回到祖国寻“根”的外籍人的叙述中,人们推测台山人到世界各地去,已有六代至八代的历史了。 尽管先代华侨的后人,现在有好些已经不能讲祖国的语言,但是台山话被称为“小世界语”的地位并没有动摇,因为除了六七代人都在外国的华侨以外,在现代史上,仍然不断有台山本县的人通过多种关系到达国外。而且,就是好几代人都在海外生活的台山人,也有一些是世代相传,仍然能够讲台山话的。六十年代,我在古巴哈瓦那碰到一件有趣的事。在一个报告会结束的时候,一个看样子完全象是白人的金发青年向我走来。他用纯熟的台山方言和我交谈(我是懂得讲一点台山方言的),这使周围的人非常惊异。他从来没有到过中国,竟然有这样的本领!当时,我也相当吃惊,自然,在讲话中,碰到专门名词,特别是学术名词,他就得搭上西班牙语或英语。我探询一番,才知道原来他的父亲是台山人,母亲是古巴人。他的父亲恐怕他一辈子不会讲祖国的语言,所以用心教他,而且自己只和他讲家乡话,不和他讲古巴语。这就使这位金发青年长大后能操一口漂亮的台山方言了。 这回我到台山,和好多人攀谈,才知道当年我在海外碰到的那桩有趣的事,并不是绝无仅有的。这些年回乡寻根的海外华侨的后代中,有些人从来没有到过中国,但是回到家乡,仍旧能够以台山话和乡人谈心。原来他们的父母,规定他们在家庭里面,只准讲家乡话,不准讲外语。这样,就保证他们不会忘记家乡的语言了。
许许多多台山籍华侨,还有这么一个传统,要他们的儿孙回到故乡来娶亲,然后把新娘子带到海外去。这样,也使得海外许多台山人的家庭始终保持着乡土的色彩。 这片侨乡,是许多传奇故事的摇篮。当年,许多人在凄风苦雨中,万里去国,海外飘零,历尽沧桑,“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比较有办法了,就关心乡梓,效力祖国,这一类故事,是人们所熟知的。也有一些却是人们意想不及。例如:由于华侨离乡去国时间久长了,甚至历经好几代人了,和外国人结婚的,自己也成为外籍人的,自然也有一个相当数量。这就使得从这片土地上出去的中国人的后代,拥有世界上许多国家的国籍。不久以前,台山有一行人到香港访问,到一个曾经侨居秘鲁的商人家里作客,商人喊出他的一个大儿子来和大家见面。原来,他的这个大儿子的社会身份竟是秘鲁驻香港的领事。 这个面积三干多平方公里的著名的县份中,既靠着深山大岭,又濒临广阔海洋,物产自然相当丰饶。就是不用外地的食品,仅仅用本地的土产,厨子们也尽可以制作出最高级的酒席来。山珍海味,美不胜收。这样的酒席上,可以有山珍中的果子狸、黄狼,山瑞、香菇,也可以有“海错”中的海参、鱼翅、对虾,大蟹,干贝、鲜蚝,鲳鱼、紫菜等等,这一切珍贵的东西,台山都有;粮食、水果自然更不待说了。 然而,这个风景优美,物产富饶的地方,在历史上却一直是个人们挣扎在重重枷锁之中的,苦难深重,水深火热之地。“台山”这个县名,是民国三年才出现的。在这之前,它在四百多年间,名字都叫做“新宁”。明代弘治十二年(一四九九年),它才从新会析出,专立为县。 因为湖南,广西,四川几个省当时都有新宁县,民国初年,它就被改成“台山”(这是由于它的县城北面有座三台山)。想不到在数十年间,这个名字竟传遍了全世界。 在历史上,这是个苦难深重的地方! 因为压迫惨烈,这里的农民起义,是史不绝书的。明代,有时被派来“进剿”的官兵一次就达到数万之众,这从侧面反映了起义规模,是相当可观的。 这个县,又是从明代起,就和外来侵略者进行了斗争的。明代嘉靖、隆庆年间,倭寇不断侵略我国沿海各地。有一次他们打到新中的海晏一带,一次就杀了好几千居民。倭寇被赶走以后,在新宁广海的海滨,有人在巨石上凿了“海永无波”四个大字,它一直成为这个县的一处著名风景。有些华侨,少年时代去国,依依瞻仰,成为皤然一叟归来的时候,还总是特地要到这个地方去凭吊一番。 大概在鸦片战争前后吧!世界资本主义的发展需要大量劳动力,除了取给于非洲外,中国人的劳动力也给看中了。西方人用掳掠、诱拐等等办法在中国沿海寻求“契约华工”,也就是所谓“猪仔工”,这个濒海的,历史上纷扰不已,又是地少人多的县份给看中了。于是一批批新宁(台山)人被贩运到了国外。那个时期出洋的中国人被运到美国铺铁路,在巴西种茶,在巴拿马挖运河,在加拿大牧羊,在古巴种甘蔗:在秘鲁发掘鸟粪层,在马来亚挖锡矿,在东印度群岛种橡胶,在澳洲种烟草……这里,新宁人大概占着一个不小的数量,特别是在美国和加拿大。 早期的中国人出国之后,大抵过的是九死一生的生活。但毕竟也有幸存下来的,幸存者,大抵仍然过着下层社会的生活,当搬运工人,洗衣,在餐馆削马铃薯,握着镬铲在厨房炒菜等等。但也有些人渐渐发达了,成了“中国菜馆经理”、“豆腐老板”,“发豆芽菜大王”,“洗衣大王”之类,他们自己和他们的伙计,招朋唤友,荐亲引戚,使许多“新唐山客”跟着到了海外。于是,海外的台山人一天天多起来了。 有些人发了财,或者辛苦一辈子有了点儿积蓄,于是就回到家乡,建起了半中半西,五光十色的房子。这一来,就惹得土匪和官吏都红了眼。在旧时代,“台山县长”是广东著名的肥缺,不待说了。台山土匪也是格外著名的。他们一帮帮,一股股,啸聚山林,四出劫掠。归侨就是他们主要的劫掠目标。有些归侨的儿子,竟有一生中被绑票几次的。“金山客”们没有办法,“官厅”保护不了他们,他们只好自己建碉堡。据估计,台山全县的碉楼有五千多座,如果加上碉楼式的小洋楼,那还不止这个数目。一个县平均每两百人弱就有一座碉楼,这真是一个十分奇特的数字了。 但是碉楼既阻挡不了贪官污吏的长嘴,也并不能完全阻挡土匪的血手。有些华侨回乡时置备了长枪,短枪以至机关枪,教会亲族、妻儿射击的方法,情况紧急时,就靠自己的力量据守碉楼(碉楼大抵建在村前村后要冲的地方)。 二三十年代的时候,台山各处城乡,入夜几乎经常有喊贼呼救声和铜锣,铜盆声。春节前夜,国外侨汇大批解到,这种夜夜鸣锣告警的声音就更加频繁。有些归侨率着全家和族人死守碉楼,虽然也有守住的,但是被攻破后全家死难的事也不少。这种遍地土匪的状况,只有到新中国成立,军民协力剿灭了土匪之后,才真正宣告结束。自从进入太平年月,这些垒就变成供人凭吊的历史陈迹了。 有些华侨在国外劳累了半辈子,回来时把积蓄换成一张支票藏在身边,有时还得在这张支票上贴上符篆,祈祷平安。 “这得湿过露水,晒过太阳才好使用”。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这些银纸掰开来都有血和泪。”但是回到乡间,故里却是那么一个模样儿。不少人只好又凄然收拾行李,重新漂泊海外。当时,有人把华侨叫做“海外孤儿”。有人更进一步说:“不,是世界孤儿。”因为回到自己的祖国,也仍然无容身之地。 这个著名侨乡的灾难,到了日本侵略军大举进攻的时候,又掀起了一个更高的血的洪峰。太平洋战争后,美洲侨汇断绝。许多侨眷失去生活来源,生活本来就艰难竭蹶,到了一九四三年大饥荒之年,饿死的人就密密麻麻了。许多侨眷被人贩子诱骗到阳江,阳春等地贩卖。当时阳江县城最大的一间旅馆,门口玻璃板上就贴着这样的广告:“有新到靓台山婆出让。”人们颠沛流离,辗转沟壑的状况可以略见一斑。在那段悲惨的岁月里,台山饿死的人数是以多少万来计算的。 六十年代初,在哈瓦那的唐人街的一间餐馆里,我见到一个台山阿伯在柜台上,他的外籍妻子带着一个混血种小孩在厅堂的沙发旁边嬉戏。我和他聊起天来,这位老华侨的神态本来十分平静安详;但是当我问起他家乡的亲人时,他惨然地说;“一九四三年,饿死了,统统饿死了。”言语终于戛然中断,满脸都是愁云惨雾。他仿佛整个人都被悲痛压扁了。象这样悲惨的家庭,在台山是有干家万户的。 台山,苦难的生活不仅使它成为著名的侨乡。华侨在海外听到革命的号召,万里来归,参加辛亥革命,参加抗战,参加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大有人在。民国初年,孙中山大元帅府卫士大队的正副队长,黄湘和马湘,著名的“两湘”,就都是台山籍的加拿大华侨。解放战争时期,游击队在台山山区也很活跃,至今那里还流传着许多“堡垒户”的逸事。 抗战时期,因为侨汇断绝,家人在乡间一批批饿死的事情,对台山华侨是极其惨痛的教训。这使得许多侨眷懂得自食其力的可贵,劳动风气渐渐发扬,这是好的方面。 但是它也使得某些华侨,以为唯有购买田地,生活才能够获得保障。许多人在抗战胜利之后不断汇款回来买田置地,他们真正到手的地租剥削并不多,但是却有不少人被错划成地主(自然,有一批是真正划对的)。加上解放以后,那种加引号的“左”的势力,一直到处兴风作浪,不断扩大了打击面,十年浩劫期间,更是掀起了一个荒谬的践踏党的华侨政策的高潮。本来应该早就阳光普照的侨乡,就有许多角落仍然覆盖着阴影。这几年来阴影迅速缩小了,欢声笑语一天天增加了。但是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也还不是已经完全清理了的,例如在从前动荡的日子里,被占的侨户房子,直到现在仍然未曾物归原主的,就仍然有那么-一小批。侨乡是多么需要和海外亲人心连心的人,党性强,有魄力,有水平的人来处理历史遗留的复杂问题啊! 驱车在台山各地旅行,最令人高兴的,是在一个平平常常的圩镇,或者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乡村里面,你走着走着,突然可以见到一座雄伟巍峨的学校,你跑进去一瞧,里面的课室是那样的宽敞明亮,桌椅的油漆闪闪发光。 “这么高级的学校!”令人不禁为之一震。在县东面的四九公社,我们看到一座“五四学校”,它有几层楼高,它’的每个学生一椅一桌的课室,漂亮得简直使人想起大学的课室,然而实际上它基本上只是所小学。在一字儿铺开的大楼后面,整座小山被削平搬掉了,形成一个可以设立足球场和许多篮球场的开阔平地;这座学校是一个在美国开餐馆的老华侨独力捐出十万美元兴建的。 县委一位管文教的女副书记,把这个老华侨的捐献故事告诉我们的时候,显得十分高兴。她称赞这个老华侨具有为乡梓,为群众谋幸福的热烈心肠,听完她所讲的故事,我也有同感。 原来这条乡有一个黄姓老华侨,年纪已经七十多岁了。他青年时代当过苦力,后来辗转到了美国,为人打工,再由经营小餐馆开始,逐渐经营起大餐馆来,积蓄了一笔钱。他已经好几十年没有回乡。全家都在美国,家乡也没有什么直系的亲人。不仅如此,他在海外长大的独女,甚至只能讲英语,不会讲中国话了。本来这样的老人,不再回来也是自然不过的事。但是这个老华侨总觉得对乡邦还没有尽了义务,总是中怀耿耿,想回来看一看。打倒“四人帮”以后,国外关于中国的谣言还是很多,这位老人怀着探险家般的心情,决定“拼着老命”回来瞧一瞧,他的家里人要陪他回来,也遭到坚决拒绝。他独个儿回来,在乡下住了几天,又悄悄走了。实地观察的结果,他认为中国已经真正好起来,就决心回来兴学。他把要拿出一部分财产回乡下办教育事业的念头告诉了女儿和女婿,征求他们的意见。女儿和女婿都大加赞同,他们表示:“我们都已经受过很好的教育,有自己的收入了,爸爸的钱要怎样用就怎样用吧!”于是,在第二次回来的时候,他就自己走进县人民政府,找到负责人,直截了当地说;“我来找你们,是想问一件事,我想拿出几万美元在我们乡下办一间学校,这事该怎么办才行呢!” 这座学校后来终于建成了,这就是我们所参观的那一座。由于扩大建筑面积增购设备等等开支,后来他--共花了十万美元。开学剪彩的时候,这位老先生全家都回来参加,县里好些负责同志也都来了.老华侨发表了演讲,他女儿说她的父亲几十年来从没有这样高兴过。他请全校教师和学生吃饭,他们一家也和学生们一起就地进餐。老人高兴地对他的女儿、女婿说;“怎么样,我这件事做得对吧!” 四 随着社会主义事业的前进,春风现在越来越强劲地吹拂着这片著名的侨乡了。 回来省亲和观光的,不仅有一别故里数十载的老华侨,也有他们的从未踏上祖国国土的后代,以至于肤色象牛奶一样的男女青年。县城简直变成一个世界服装展览会了。 当代的华侨和先代的“契约华工”的处境已经大不相同了。 他们背后有个一天天强盛起来的祖国,他们在海外的日子,比从前好过得多了。 时移势易,国内新一代人现在已经普遍受到了教育。国外华侨和中国血统的外籍人受到高等教育成为学者、教授,专家的比例一直在增长着。台山有一个公社叫做白沙公社,那里有一条村,人们统计,村人后代在外面,取得博士学位的就有二十多人。“我们村有二十多个博士。”这就是那里人们常说的一句风趣和自豪的言语。 各地的侨联会客室里,一批一批,人来人往,到这里聊天和探询的,不仅有老华侨和他们带回来的儿女,也还有一些离开祖国已经几代的人家的后裔,他们的祖父、父亲,年迈龙钟了,不能亲自回国,特地叮嘱他们回来寻根,看看故里风光,探望族人和祖屋。这些中国血统的外籍青年有的能说几句中国话,有的已经完全不能说了,只能操外语。他们之中,有人的名字中有个“井”字,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井,回来有一个任务就是要看看故乡的井是怎生一个模样。有人看到水牛,也高兴得爬上去骑一骑。 当他们被带引着看到祖屋,曾祖父母的大床、门神,火灶的时候,都高兴得不断地端起摄影机揿动快门……临走还要在家门口挖一撮泥土小心包了起来,好带到外国去。 一九八○年,台山邻近的开平县举办华侨、华裔学生夏令营,二十多名青年学员中,有七人祖籍台山。其中有一个大个子青年叫做雷约翰的闷闷不乐,总象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夏令营的教师和旅行社的人员和他细细谈心,才知道他是回来寻“根”的,一时未有着落,因此苦恼。雷约翰掏出一张三十年代在美国唐人街翻印的纸质粗糙的台山地图,上面写着“公益”“雷桥林”几个字。这是雷约翰临来中国之前,他父亲亲手交给他的。他父亲说:“我也是出生在美国的,六十八岁了,恐怕难得返回唐山老家了。你祖父叫雷桥林,住在公益埠附近那条村,已经记不清了,你就凭着这张地图回去好好找找吧。找到了,一定要拍些相片回来让我看看!”开平县的侨务办公室把这事情告诉了台山县的侨务办公室。台山又专门派人从县城到公益埠附近的三江公社调查,终于在雷姓聚居的一个大队里找到雷约翰家的祖屋和宗亲兄弟。原来,清朝光绪年间,十八岁的青年雷桥林离乡别井到了美国,以后就在异国定居,一直没有回来。七十多年之后,倒是由他的孙儿回来寻“根”了。雷约翰被送回故里的时候,乡亲们,族人们欢迎了他,那热闹的气氛就不待说了,他探访了堂兄弟,在祖屋到处拍照。再到美国时,他那整辈子都生活在国外的父亲,看到那些相片,看到他学会使用筷子,也高兴得纵怀大笑了。 在这个“小世界语”的故乡,在这片充满悲欢离合,人事沧桑故事的土地上,这一类事情是经常发生的。 这里的崇山峻岭,海畔江湄,荡荡平川,漫漫道路上,一年四季,总是腾响着一支感情充沛的交响乐。这支歌,你要用心灵的耳朵才能听到它。它交织着哀伤和欢乐,诉说着历史和未来,也体现了中国人民的意志和力量,情操和胸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