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輩的人說,在十五的月光下吃炒螺,可以明目……
往年中秋前一個月,店家早已使出渾身解數,祭出各自的絕招搶客,場面好不熱鬧。而今年,似乎都偃旗息鼓,靜觀其變。原來,早前有令,月餅禁用超豪華包裝,更不得搭配黃金美酒等類“天价”銷售;加上廉政風日緊,“燒香拜佛”的少了,“月餅戰”也就打不起來。 賀中秋又何止月餅,各式果品、芋頭和炒螺,都能“圓”上一番。其中炒螺最具特色,這种小小的貝類,長在水中,無論是稻田或魚塘、水庫及河涌,只要伸手探水,就可以在稻腳或石縫中摸到,得來全不費工夫。不同的是,稻田里生長的叫田螺,個儿有拇指般大,殼薄、肉多;在池塘或河涌里長的,叫塘螺或叫石螺,個儿小、肉不多,但只要烹制得法,口感极佳,還其味無窮呢。 小時候,在鄉間生活。每逢中秋將至,不用父母吩咐,便約上小伙伴,不分男孩、女孩,在晚飯后就拿著個小木盆到村前的魚塘里游水,邊戲水邊用小手往塘邊的石縫里摸索,塘螺就喜歡生長在這石縫中,摸到就放進浮在身邊的木盆里。一頓飯的工夫,就一大堆。拿回家里,用清洌的井水放養几天,好讓小螺吐盡泥水污垢。 到了中秋這天,螺養干淨了,用菜刀或鉗子砍去螺尾。洗淨后,再用猛火起鑊,放進油、蒜頭、豆豉、辣椒粒、鹽、豉油等調味品爆香,再与螺一同翻炒。不一會工夫,就會香气四溢,特別是臨上碟前洒上些紫蘇葉絲,更惹得人口水直流。 老一輩的人說,在十五的月光下吃炒螺,可以明目。所以,炒熟的螺,就等到皎洁的月亮爬上了樹梢的時候才開始賀月。在家中的天井里,炒螺連同月餅、柚子、龍眼、芋頭、菱角等一道擺上后,燃點香燭向明月禮拜。然后,一家人坐在月光下,邊賞月,邊吃月餅,邊啜炒螺。吃炒螺,一般是以手代筷,拈起一個炒螺,先用嘴吮去附在殼上的汁液,然后對著螺口輕輕地吸啜,螺肉与螺汁就會吸進嘴里,不僅干淨利落,吃起來也別具風情,其中樂趣,須親歷其境,方知其妙。 拜過了月神,孩子們便迫不及待地提著用紙糊成的燈籠往街上跑。這些燈籠是用小竹條扎成楊桃、金瓜、白兔、金魚等蔬果、鳥獸魚虫的造型,外邊糊上色紙,并繪上圖案或寫上慶賀中秋之類的字樣,再點上小蜡燭,霎時,七彩繽紛的煞是好看。有的人家還把彩燈用竹竿豎起,聯成一串,叫“豎中秋”;有的挂在屋檐下或天台之上,全屋光亮璀璨,要与明月爭輝。小孩們則提著小燈籠滿街跑,一邊唱著“月光光,照地堂”或“八月十五豎中秋,有人快樂有人愁;有人樓上吹簫管,有人地下皺眉頭”的儿歌。一派祥和喜慶的景象。 近來,賀中秋的炒螺依然延續著它誘人的魅力。在廣州街頭,不論是食肆還是大排檔,常年都可以看到它的蹤影,就連一些名門酒樓或高級賓館、酒店也可以吃到這款特色小菜。 有一年,日本一個由飲食行業組成的美食家考察團,到廣州一家酒樓赴宴,席上就有一道豉汁炒田螺。為了顯示其矜貴,上席時,用精致的小碟奉上,每位客人僅能吃上八個田螺,吊足了美食家們的胃口。 我記得,在上世紀的八九十年代,炒螺小食最為流行,只要沿著珠江邊從黃沙往東走去,一路上都可以看見擺在江邊的炒螺檔。這些炒螺檔,設施极其簡陋:一個蜂窩煤爐,一口小鐵鑊,旁邊擺著一兩張矮小的桌子和七八張小板凳。盡管其貌不揚,衛生也可想而知,但生意卻十分興隆。一元半塊買一小碟,客人或坐在小板凳上,或倚著江邊的欄杆,個個吃得津津有味,“啜啜”之聲不斷。好飲兩杯的,還帶上瓶“豉味肉冰燒”(酒),以螺下酒,別有一番享受。 兩岸華燈閃爍,江風習習,不時傳來過江輪渡響起的汽笛聲,小販翻動田螺的“咯咯”聲和食客的歡聲笑語混在一起。此時,小販好像要在一旁助興,有意用小鑊鏟把鑊頭敲得當當響,并不時高聲吆喝:“新鮮和味生炒田螺……”好一幅燈影下的廣州浮世繪,真有點像大作家朱自清筆下的《槳聲燈影里的秦淮河》所描繪的意景,讓人聯想翩躚。 不過,此情早已成追憶,近來外來的螺族“福壽螺”惹出個“廣州管圓線虫病”,一時風聲鶴唳。廣州人當然接受不了,据科研部門證實:田螺含有合成眼視色素的主要物質維生素A,對明目有一定作用。另明代大藥學家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說:田螺气味甘,寒無毒。能利濕熱,治黃疸;搗爛貼臍,引熱下行,止噤口痢,下水气淋閉,還可取水搽痔瘡、治臭狐……如此的好東西,不僅好吃,還能入藥呢。 好在查清楚了,“廣州管圓線虫病”其實并非出自廣州,其宿主福壽螺是桂林產的。我國著名醫學教授陳心陶,于1933年首次在廣州家鼠臍血管內發現這种寄生虫,故以“廣州”命名,世界上第一例“廣州管圓線虫病”,也并非出自廣州,而是我國的台灣省。 嚇過了,還怕田螺么?我想,廣州一帶出產的田螺或石螺,應該還是今年賀月的傳統美食。煮熟了,就能百病不侵,還會吃出個好味、吃出個情趣、吃出個健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