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虽无夫无后，黄姑婆仍活得很开心。冯瑶君摄 “冰肌不染红尘垢，自挽青丝度一生”，这诗句描述的是清朝末年，盛行于珠三角地区最独特的一群女性——“自梳女”。在上世纪３０年代，江门市蓬江区杜阮镇杜阮村的黄凤云和黄丽云两姐妹因为对封建婚姻抗拒和绝望，偷偷跑去环市耙冲地区的一个庵堂里，在主持人玉芳姑的见证下，把头发梳起来，矢志不嫁。７０年来，两姐妹一生未嫁，无夫无后，同住在杜阮村的一座老房子里，相互照顾扶持，直到几年前姐姐黄凤云去世。
一生孤单??但不孤独 记者在杜阮村妇女主任妙姨和一位朋友的热心带领下，来到杜阮村西头里村民小组一个普通的居民房里。“她是我们村里惟一的‘自梳女’，今年９６岁，是镇上一家烟丝厂的退休员工，村里人都叫她黄姑婆。”一路上，妙姨详细地向记者介绍黄丽云的情况。推开那座普通的居民房门，记者看见黄姑婆正在看电视。午后的阳光从墙外射进客厅，照在她脸上，让人可以明显看到在老人脸上留下的老年斑和皱纹。
“您都这么大岁数了，看电视能看得清吗？”记者对老人的视力有些好奇。“没有问题，我看东西不戴老花镜。”黄姑婆的回答很干脆。黄姑婆虽然一人独居，但每天的日子过得简单而快乐：“每天早上，我去村口吃１．５元的鱼片粥，接着去村里的老人活动中心打麻将。１１时回到家里煮面吃。中午不睡觉，还去老人活动中心打麻将，直到下午４时，回家看２个小时的电视后，６时到村长家吃饭。”在长达几个小时的聊天中，记者注意到，黄姑婆除了动作略显迟缓，但思维、身体和精神状态都非常好。
“难道你这辈子对男性没有过喜欢、或者爱慕的感觉吗？”记者有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传奇的故事。“没有，我从来没有过对男人动心的感觉。”黄姑婆的语气不容置疑。黄姑婆的性格温顺、心态平和，和村里人相处融洽，她一生孤单，但不觉得孤独；一生未嫁，但不曾后悔。
害怕婚姻生活??自愿当“自梳女”
“您为什么要当自梳女？”在记者的追问下，黄姑婆平静地说述了她的一生。
黄姑婆的父亲是杜阮镇人，母亲是广州人，一家１０口人，兄弟姐妹共８个，姐妹中姐姐黄凤云排行第三，她排行第四。由于黄姑婆的姑丈在日本，因此，父母年轻时便去日本打工，兄弟姐妹们也出生在日本，目前，家里只剩她和一个弟弟在世，弟弟生活在马来西亚，今年９２岁。黄姑婆５岁那年，父母结束了在日本的打工生涯，回到老家杜阮生活。
从小，黄姑婆的姐姐就目睹了身边人结婚后的生活惨象。嫂嫂生孩子的难产经历、二姐不幸的婚姻悲剧让姐妹俩对婚姻生活感到害怕和寒心。小时候的黄姑婆看到了嫂嫂难产的全程，“那种情景充满了血腥、尖叫和痛苦。”黄姑婆对此至今刻骨铭心。她二姐１７岁嫁到白沙，生活十分悲惨，尽管小产后身体虚弱，但每天还要伺候丈夫，轮流给太婆和家婆按摩。２年过后，二姐早早撒手人寰。
“有钱公子的不务正业、三从四德的封建观念、甚至生儿育女的重任，都让我和姐姐对婚姻充满了绝望和抗拒情绪。”黄姑婆说。
姐妹俩成人后，任凭媒人踏破门槛，父母说破嘴皮，姐妹俩坚决不嫁。有一次，父亲偷偷地把黄姑婆的“八字”交给媒婆，却被黄姑婆看见了，她冲上前，从媒婆手中夺回“八字”，在父亲面前撕个粉碎。
父亲去世后，２０多岁那年，黄姑婆和姐姐两人偷偷跑去环市耙冲地区的一个庵堂里，和其他四五位姐妹聚在一起，点过香烛、拜过神后，主持人玉芳姑把姐妹们的头发梳成一个髻，黄姑婆也自己把头发梳起来，和众姐妹一起发誓一辈子不嫁人。
７０年来，黄氏两姐妹一生未嫁，无夫无后，同住在杜阮村的一座老房子里，相互照顾，直到几年前姐姐黄凤云去世。起初，村民们对这自梳两姐妹还议论纷纷，但随着时间推移，村民的议论少了，更多是对姐妹俩的同情和尊重。
９６年来无大病??只入过一次院 如果说“自梳女”是黄姑婆人生的一个焦点话题，那么养生之道便是老人最有价值的“人生经验”。活到９６岁，黄姑婆只住过一次院。“１９９０年１２月１２日中午２点钟，我在厨房跌伤了腿，”９６岁高龄的黄姑婆对此次遭遇记忆犹新，“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住院，住了３６天。”平时，黄姑婆无病无痛，很少吃药。
姐姐在世前，黄姑婆和姐姐互相照顾，一人买菜一人做饭。几年前，姐姐去世后，黄姑婆很伤心，不过，她很快就平静下来，“我就当姐姐去远方旅游了。”黄姑婆一直这样安慰自己。现在，尽管已经９６岁高龄，但黄姑婆天天手洗衣服，再冷的冬天仍坚持用冷水洗脸。尽管因为腿伤，动作显得迟缓，但黄姑婆每天仍爬到又斜又窄的小阁楼上睡觉。
一辈子，黄姑婆基本上没有什么心事，没有烦恼，没有和别人吵过架，心态极其平和。在采访的最后，朋友告诉记者，黄姑婆喜欢照相。果然，当记者提出要给黄姑婆照相时，老人显得十分高兴，并十分配合地摆好各种姿势。
除了厂里的退休金，黄姑婆的生活费主要靠马来西亚的弟弟和新加坡的侄女从国外寄回来，村长对黄姑婆也照顾有加，黄姑婆每天的晚饭都是在村长家吃的。家住江门的堂侄子对黄姑婆也十分关心，把她当妈妈来孝敬。 记者手记：简单地活着也很好 “自梳女”原本是以前一个畸形的社会现象，在黄姑婆身上，记者看到了那个年代那些女人对婚姻的恐惧和抗拒。除了同情和尊重，记者最大的感动来源于是老人那颗平和的心。一个女人，一生无夫无后，一世无欲无求，在她内心深处，对人生的追求和渴望到底是什么？活着！ 余华说过，其实生活很简单，活着就是为了活着。黄姑婆对人生的渴望就是简单而快乐地活着。“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这是颜回精神，而黄姑婆的精神寄托是“一碗鱼片粥、一桌麻将、一部电视机”，老人单纯而自在的每一天构成了她清心寡欲的一辈子。黄姑婆只读过５年书，却用平凡的一生诠释了另一种人生的真谛。 | 
發表於 2007-1-12 16:33: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