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六朝汉文化在岭南传播 秦汉岭南先后归人中央王朝版图,成为封建集权制国家行政区一部分,这是岭南历史发展的一个划时代事件。从文化意义来说,这也是岭南古代文化一个新起点。自此以后,中原汉文化与南越文化发生更多接触,渐渐融合,同化南越文化,并以后来居上之势,得到广泛传播。追到六朝移民高潮到来,这种传播发生转机,并最终导致南越文化趋同于汉文化局面。 一、秦有组织的汉文化输入 秦在岭南推行郡县制,今广东跨三郡十六县,大部分地区覆盖在秦政治势力之下,基本上结束过去互不统属、政治上落后的状态。这是岭南制度文化上的一项首创,为汉文化输入铺平道路。伴随秦军到达岭南的,除大批掌握各种技能的“亡人”。“罪人”、“赘婿”、“贾人”以外,秦始皇甚至应龙川县令赵伦请求,另外征集15000名未婚女子南下“以为士卒衣补”卜3」。他们把中原生产技术、礼乐教化、风俗习惯、生产 方式等带进岭南,陶冶南越族人。中原华夏族与南越族在血缘和文化上的交流,自此通过不同渠道展开,渗透到岭南社会物质和文化生活各个角落,形成新文化风貌。首先输入较多铁器农具,使大片荒古土地得以开垦,也改变过去“楚越之地,地广人稀,饭稻羹鱼,火耕而水褥……无积聚而多贫”【“峨态。现今之曲江、连县、英德、清远、番禹、顺德~带成为经济文化最先发展地区。秦人在进军岭南沿线设置城池或关隘,除作为郡县治的城池以外,另有辅助附近关隘的城堡,如在今仁化、乐昌、英德有三座,有一座叫“万人城”的,谅规模不小。还有煌溪、阳山、诓浦三座秦关,以及沿北江河谷修建多处“驰道”,皆为重要建筑工程,除体现中原建筑文化风格以外,它们都是传播中原文化的据点和通道。后为南越国君主的赵伯,在任秦龙);1县令时期,就指导当地人民开荒辟田,兴修水利,修筑城池,成为推广汉文化一位先驱者。唐代韦昌明在汹王井娜追记:“南越王赵伦,昔令龙J;D时,建治所以警湖之东”,又“登山望景••,…垦辟定规制。”史称这口“并围二丈,深五丈,虽当亢旱,万人汲之不竭”【25],表明秦人较高文化知识和技术。 中原文化还借助于秦势力渗入当时尚无行政建置的海南岛,近年岛上多处出土秦国钱币“秦半两”。海南甚至直到新中国建立前,一些地区仍袭用秦国六进制。明人唐胄说:“秦以水德王。其数用六。今琼人行使铜钱,犹用六数,以六文为一钱,六十文为一两,六百文为一贯,又田禾以六把为半担,十二把为一担,亦用六数,皆秦旧俗也。”[乃专历史虽然短浅,但对岭南首次有组织的文化输入,功不可没。 二、汉文化在南越国扎根生长 秦末汉初,赵伦割据岭南,所建南越国达95年。但赵氏政权仍坚持秦汉多项政治制度,同时采取揉合各民族文化的政策,从而使秦开辟的传播汉文化渠道进一步畅通,汉文化继续在南越国扎根生长。1983年在广州象岗山出土的南越王墓,堪为汉越文化的一座宝库,也是汉文化在岭南传播的缩影。 象岗山出土大量金、玉、陶、玻璃、象牙、竹、丝。药、石等器物,种类繁多,形制多样,工艺精湛,令人惊叹不已。其中一部分器物造型、纹饰与中原一样,说明它们或由秦军带来,或与中原交换所得,但仍有不少器物颇具地方特色,如编钟、句键、铜鼎、铜仿、铜烤炉,以及许多金银制品,造型奇特,显属当地铸造,表示南越国物质文化已达相当高水平。特别有意义的是出土大量铁器,除兵器以外,还有铁锄、铁斧、铁循等农具,说明南越国也掌握铁器锻造技术。另外,还通过边境贸易从中原输入一部分铁器和牛羊马匹。这不但提高南越国的生产力,而且改变了南越人极强的地域观念,冲决与中原人很深的隔阂,利于汉文化的扩散。而1995年发现广州南越国宫苑遗址内人工水景遗存,内有石构水池、叠石柱、八棱石柱、石栏杆、砖瓦等大量建筑构件,为国内罕见。长约150米曲流石渠通往水池,当中筑有渠破、石板平桥、水闸,以及多口砖砌、陶制食水井,形成一派岭南水乡园林风光。这显示秦汉时期汉越文化的碰撞和融会已进人深广的程度,自然与中原汉文化输入分不开的。 南越人悠久的造船技术在南越国时得到进一步提高,为对付后来汉武大军压境,曾竭力建立一支精锐水师。《汉书•严助传》说:“越人欲为变,必先田余干界中,积食粮,乃人代村治船。”《广东新语•术语》曰:“责隅之东,八桂生焉”,故舟揖多采桂为之。故曰:“番禹之桂,爱始为舟。”考古发现,南越国时期番禹已能够生产规模较大的船只。为此必须使用强有力的铁器工具,这与铁器文化在南越国广泛传播非常吻合。 在精神文化方面,赵伦一方面尊重南越人的风俗习惯,甚至亲自“弃冠带’,着越服,“椎害箕据”,自称“蛮夷大长”,利用当地人为官,保留南越文化;另一方面又采取一系列措施,推动汉文化在岭南传播。如鼓励汉越通婚,办学 教民,推广汉文化,尊老敬老,移风易俗等,使汉越民族和睦相处,社会安定,汉文化意识在南越人中不断加强,也加快了汉越民族融合过程。赵伯这些文明进步功绩,得到汉高祖刘邦充分肯定,刘赞其治理岭南“甚有文理,中县人以故不耗减,粤人相攻击之俗益止,俱赖其力”「27」。所以说赵伯无愧为开发岭南的第一位功臣。 南越国都番禹为汉文化在岭南的生长点和向外传播基地,“赵伦城”城周10里,在今广州市中山四路五路相接地区。这一带出土汉代建筑遗存、包括南越王宫“万岁”瓦当、印纹方砖、瓮、罐等,其中铺地砖为秦制宫廷建筑用砖,其花纹与西安、咸阳秦宫殿的铺地砖相同;象岗山南越国第二代主赵昧墓,亦仿秦皇宫苑规制兴建,还有应元路越王井等,足证明中原营城、打井技术已传人岭南,番禹城也从传说变为现实,成为广州城市建设的一个里程碑。另外,南越国在边关互市,在渡口、村场、交通要道等地举行定期集市。刘宋沈怀远《南越志》云:“越之市为圩,多在村场,先期招集各商,或歌舞以来之。荆南、岭南皆然。”这也是在中原影响下出现的文化景观。可见,南越国对汉越文化的宽松政策,开创了岭南文化向多元化方向发展的先河。 赵伦死后,南越国国势不振,不久被汉武帝平定,岭南重归汉王朝,也揭开了汉文化直接在岭南传播新的一页。中原和楚地大批铁器、耕牛,及其他先进生产技术源源输入岭南,使大面积密林深谷开垦成为可能,稻作、旱作和经济作物栽培业进一步发展起来,粤北、西江甚至海南北部和西部土地利用景观发生很大改变。到西汉后期,番禹、侦阳(英德)已有培养士人机构。东汉初,桂阳郡属下粤北各县“修库序之教,设婚姻之礼”[28」,以后私人办学的也不少。这些公私学校,造就了一些人才,同时也有助于改变南越人“不知礼则”、“不闲典训”状态,具有移风易俗作用。但秦汉岭南毕竟还刚踏进封建社会门槛,土著南越文化仍很强大,所以先进的中原文化只能与之采取接触形态,继为混合形态,缓慢地在岭南传播。 三、六朝移民高潮带来汉文化传播转机 晋室南渡,岭南成了中原各阶层人士避难和落籍之地。我国历史上第一次移民高潮也同是一次中原文化南下高潮。史称“东晋南朝,衣冠望族,向南而迁,占籍各郡……其流风遗韵,衣冠气习,熏陶渐染,故习渐变,而俗庶几中州”[刀」。这次持续了近aoo年的移民高潮余波一次又一次在岭南荡漾,从多方面改变南越文化结构和面貌,是岭南本土文化向汉文化认同和融合的重要历史时期,也是汉文化在岭南传播的第一次转机。 第一,六朝时代在岭南设置大量郡县,以安置南下士民,但新增郡县有不少深入南越人(俚人)僻居的溪炯,使他们成为郡县编民。这不仅利于中央政令推行,而且为汉文化扩展起了积极的保证作用。 第二,来自中原以“衣冠望族”为主体的人群,具有较高文化素质,到达岭南后,多聚族而居,即“占籍各郡”,在短期内发展为大族,不仅左右当地政治、经济命脉,而且在文化上也以居高临下之势,对待落后的土著文化,并逐步融合乃至部分取代它们,从而成为当地文化主宰。例如刘宋时徐闻著名大户阮谦之,其祖父东晋时举家迁人徐闻,数十年后到阮谦之时,已成为当地豪绅大户,阮氏自然也是封建文化在徐闻的代表人物。 第三,萧梁直到唐初,由于俚族首领洗夫人采取民族和睦和民族融合政策,使汉文化得以在俚族地区占居重要阵地。洗氏与高凉太守冯宝联婚,首先是一种政治行为,但也是俚汉文化结合的象征。如后来道光《广东通志》指出:“以礼义威信镇于俗,汲引文华、士相与诗歌,蛮中化之,蕉荔之圩,弦诵日闻。”俚族内部也逐渐消除积仇宿怨,出现较为安定的局面,甚至连海南俚人‘们随者千余蝈”卜」,在此基础上重置崖州,结束海南长期无建置状态,开创了汉文化在岛上传播的新局面。 第四,汉人南迁和汉俚融合在文化上产生积极效果。自此广州“大开鼓铸”【川,有了自己冶铁业,甚至俚族地区也有铁器工场,《隋书•谁国夫人传》有“铸兵聚众后唤君”之语。俚族从铁石工具并用进入铁器时代,俚族精湛的铸铜技术,后人叹为观止。新中国建立后在原俚族聚居中心两阳。高州、化州地区发现的功多面铜鼓,不仅体形高大,而且饰以多种图案和花纹,为俚族特有的文化瑰宝。很多人相信,西汉以前南越人不会制造铜鼓,直到晋代裴渊《广州记》才说“俚僚铸铜为鼓”。所以只在西汉以后,铜鼓铸造技术才有可能作为汉文化一部分进人岭南,并流传到俚族地区,浇灌出灿烂的铜鼓文化之花。伴随铁器工具广泛使用的还有牛耕、排灌、酿酒、制瓷等技术,并在粤北、珠江三角洲等地推广,广东开始踏上以种植水稻为主的农耕文化之路。甚至在俚族地区,农业也稳定地发展,到唐天宝年间,据鉴真和尚所见,海南沿海出现了一派种稻养蚕植果的田园风光,不少地区“村村相次”,“唐香树聚生成林,风至,香飘五里以外”[32」,与过去蛮荒景观遇然不同。这也是洗夫人致力于推广汉文化的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