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與「世界一流」的差距

外外星人

十年前的中國新聞說，再過一年，一些學校將宣佈它們已經躋身世界一流大學行列。十年前那麼多聲音談論中國大學和世界一流大學的差距─無外乎師資、學生、論文、諾貝爾獎。在這種祥林嫂般的宣洩中，人們獲得了一種接近天堂的感覺，並且認識到「建設世界一流大學」無外乎是金錢和時間的問題。
今天，當聖上欽點上海為國際金融中心的時候，我們再次聽到那麼多人如數家珍，第一第二第三地歸納上海與國際金融中心的差距。所有貌似睿智的聲音，發出來的依然那麼神似─無外乎人才、資金、貨幣自由兌換，偶爾有人會加上軟件建設。人們再次意識到，建設國際金融中心也是金錢和時間的問題，而這兩者都不是問題，我們現在最不缺錢，而官方認為，十年時間足矣。

腐爛思想成主流力量

在這種頻繁而內容重複的「差距」遊戲中，我無法不產生厭倦，進而問自己，真正的不同是甚麼，我們究竟是缺少甚麼東西還是多了甚麼東西？這種追問，一直持續在我腦海中，到我因為一些瑣事不得不和我上海母校─一個龐大的官僚機構打交道時，發展到了頂峯。
人們對於十年後上海成為國際金融中心是如此樂觀，可是這城市最著名大學之一的官僚們的嘴臉，和我貧困家鄉的小職員們，基本上沒有太大不同。二○○○年我踏入上海的土地上，這所學校的行政管理人員們就是這樣說話做事的，二○○九年我以校友身份求他們幫點小忙─無非是證明一些學習經歷的事情，他們的態度不僅沒有任何改善，反而因為我已經不是母校一員而越加囂張。
不是我的母校太不濟，我和上海另外兩所名望更高的學校打交道的經歷告訴我也是如此。而北京的學校，包括兩顆皇冠上的明珠在內，根據我有限的經歷，並無二致。黨的建設、教學評估、計劃生育、穩定大局觀、和諧校園、婦女工作、批判○八憲章、六個為甚麼、國慶獻禮……這些煞有介事的工作，成為高等學府裏轟轟烈烈的「議事日程」，而普通學子讀書就業深造等基本訴求，成為官老爺們最漠然的事項。在大學校園這樣的思想比任何東西都重要的地方，腐爛的思想成為主流力量並且不斷發出金色光芒，試圖腐蝕年輕的心靈們。

真正差距是多了甚麼

我實在想像不出泱泱大國幾千所這樣的學校中的任何一所會成為「世界一流大學」。我想像不出一個時時無法正常訪問 Google.com、 YouTube等「境外網站」的城市居然是「國際金融中心」。諸位會說還有十年呢，可是我們已經走過了十年，看到的只是原地踏步或者倒退；我的老師們告訴我，對比二十幾年前，在關乎思想和人的自由的每一個領域，這個國家近乎全面倒退。這個政權正滿懷大國崛起的美夢，大踏步地逆時代潮流而前進。
當人們滔滔不絕地談論差距的時候，我發現真正的差距永遠在論者列舉的事項之外。他們那麼盡力盡責列舉每一項不是真正差距的東西時，不過是在提醒我們，我們真正的問題不是缺少甚麼東西，而是多了一件東西，一種陰魂不散的力量。他們的時間表，不過是在傳達着，這力量在未來的十年、二十年基本上不太可能消失。

戴廷龍
美國卡內基梅隆大學商學院博士候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