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針：「掉哪媽」的死亡

外外星人

明末抗清名將，來自廣東省東莞的袁崇煥是否倚賴那句「掉哪媽！……」粵語粗口激勵士氣，衝鋒殺敵，只怕還要作更多考證才能確定。但粵語作為一種中國的主要方言卻絕不僅僅是廣東人、港澳地區居民的母語「咁簡單」，粵語的價值絕不僅因為它的粗口、俚語來得生動有力傳神。粵語本身有強大的生命力，是內涵、語系非常豐富的生活語言，是一直令普通話、其他中國方言以至外語更豐富多采。真不知那些廣東省的小官僚、小政協為甚麼建議減少省內廣播頻道使用粵語！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樣的決定最終可能令粵語「死亡」的嗎？
說「粵語」可能會死亡，變成像古埃及文那樣成了考古遺蹟並不是在危言聳聽，因為語言歷史本身就充滿這樣的例子。英國語言學權威 David Crystal二千年的時候寫了《 Language Death》（語言的死亡），說全球語言現存總數大約在六千多種左右，但曾經存在的語言則可能多達十四萬種。換言之，人類不同種族的語言中有九成半已經死亡，再沒有懂得說或使用的人，再沒有傳承者；存活下來的語言只有不到百分之五。而且由於全球化及英語大軍壓境的關係，語言死亡的速度正在加快，即使一些說話人還有上百萬的語系也開始受威脅，可能前途不保，成了瀕危語言。例如南非白人說的「斐語」（ Afrikaan），大概還有六百萬人在使用，也是南非政府的法定語文，可是由於與全球接軌，要走向世界，父母拚命推動下一代學好英文，這些新一代日常接觸、使用的語言也以英文為主，「斐語」反而落在次要位置。對長居南非的白人（ Afrikaner）來說，再過幾代，會使用、懂得使用「斐語」的人肯定越來越少。到只剩下一萬幾千人時，「斐語」便極可能淹沒在英語海洋中。
Crystal認為，「斐語」還可以掙扎一段時間，一些說話人更少的語言更是危在旦夕。根據他的資料全球有五百種語言只有不到一百個說話人，有一千五百種語言只有不到一千個說話人，有三千三百四十種語言的說話人不到一萬人。這四千種語言若果不好好保護，若果不着力傳承，幾十年後或一百年後便會陸續消失，令全球語言的多種多樣性大為縮減。 Crystal寫了這樣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一九六三年時澳洲的戴爾巴語（ Dyribal）還有一百人在使用，一九九三年即三十年後，講戴爾巴語的人只剩六人，而且全部在六十五歲以上。到今天，這六個人也許只剩下一、兩人還在生，還在說這種語言；又或許這六人都已過世，令戴爾巴語成為絕響。
每一種語言代表的是一份獨有的身份認同，一個不同的世界觀，一套理解萬事萬物的框架。一種語言死去，等於人類少了一套獨特的看法。少了一套不同的思維方式，少了一點文化遺產。普通話、英語的霸權已經夠厲害了，說的人已經夠多了，即使不是母語的人如中國的少數民族、非洲的不同部族都在拚命學。在這樣的情況下，各國、各民族更該自覺保護其他語言、方言、少數民族語言，保護方言的活力，確保它們作為日常溝通媒介的作用，包括在大眾傳媒保留、強化它們的聲音，避免它們變成瀕危語言或絕響。廣東的電視台，還是讓它們以粵語大鳴大放好了，不要轉為普通話頻道！

盧峯
逢周三、六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