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长远只有升值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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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币长远只有升值一条路


廖仕明（旅美中国财经专家）、吴惠林（台湾大学经济系教授）



中国的人民币汇率最近再次成为全球财经界的热点。尽管中国总理温家宝最近公开表明：「中国人民币币值没有低估」，但预估，中国经济面临的国内外压力，人民币重新浮动并且逐渐升值势所难免。

作为世界贸易大国，中国的人民币汇率最近再次成为全球财经界的热点。中国总理温家宝最近公开表明，中国人民币币值没有低估，他非常强硬地表示，当前某些国际势力「以各种压力来迫使我们升值，我们绝对不会答应。」这种官方的强硬表态，被解读为人民币近期内不可能升值的一个主要信号。然而这个信号，与其说是一个经济信号，还不如说是一种政治姿态，鉴于中国经济面临的国内外压力，人民币重新浮动并且逐渐升值势所难免。

外汇制度预设干预措施

首先，中国政府言之凿凿，誓言没有控制人民币的汇率，实在是毫无理由。从中国人民银行提供的近年人民币兑美元汇率走势图上可以看出，二零零八年之后人民币汇率走势几为一条直线，每日变动通常在百分之一分人民币左右。其证确凿，红口白牙难以掩盖。

人民币自从一九九四年中国外汇体制改革之后，便大部分时间固定在一美元兑八点三人民币左右的水准。十二年之后的二零零六年，中国对外出口大大增加，外贸出超巨大，在国际社会（尤其是美国）的压力之下，开始采用「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随后人民币汇率逐渐上升，到二零零八年，大概停在一美元兑六点八人民币左右的水准。

二零零八年，中国对外出口出现滑坡，加上年尾美国金融危机，使中国对外出口遭遇十多年来的最烈寒流。中国政府因此采取措施，其中之一，便是冻结了人民币汇率的浮动，使之再次盯紧美元。由于美国出现经济危机，美国兑他国货币过去两年出现下跌，而人民币跟随下跌，而最近几个月美元反弹，人民币同样亦步亦趋。

当欧洲国家一些经济学者表示人民币没有控制汇率的时候，他们指的是人民币对欧元升跌起落十分「市场」，他们通常故意忽略人民币盯紧美元这个事实。

世界各国对货币波动都十分敏感。通常各大国领袖开会，各国汇率问题也时常是主要讨论议题。经济大国单独或者联手干预货币走势，并不是罕见的事件。一般来说，各国通过公开市场操作，释放国债来控制货币流通量，或者通过利率来进行调控。理论上说，每个国家都「控制」汇率，但通常会通过市场来进行。

中国控制汇率的方法直接了当。世界上任何一美元进入中国，中国人民银行委托的中国银行便会买入。所以，只要中国银行给出的价格固定，人民币的汇率就不会发生任何变化。通常而言，中国政府也可以通过市场机制来进行调节，但中国的机制下，政府有在任何时间段以任何价格操纵汇率的主动权，此为不同之处。这同时也是二零零六年之前和二零零八年之后中国政府的作法。

美元是什么东西？

美元是美国的官方货币。然而一九七一年八月尼克松总统突然宣布美元和黄金脱钩之后，这个货币所代表的价值没有人能够明白。「它是一个（美国政府）必须履行的承诺，然而究竟是付什么东西？给谁呢？」美国经济学家大卫．冉森曾经发出这样的疑问，几十年过后，这个问题仍然没有人能够解答。

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在美国人的筹画之下，确定了一种被称为「布列顿森林」的国际经济体系。这个体系中，全球各国货币紧盯美元，而美元则以三十五美元的价格兑一盎司黄金。正是在这样的体制下，西方世界经历了二十多年的经济高速增长，通胀几乎为零。但美国世界警察的角色，使得他无法承受巨大的财务压力，必须通过大量借债维持。而美元在美国之外的大量流通，使得美国的黄金无法应付，所以才有尼克松的政策改变。

人类用货币代表财富价值之后，大部分时间使用的是贵重金属。因为这些黄金和白银产量有限，等于是维持了其本身的信用。现代货币，尤其是和黄金脱钩之后，其信用由政府担保，但政府是由人组成，无法避免人类自利的先天设定。

对于拥有庞大债务的美国来说，美元贬值是最佳的减债方法。美元贬值50％，等于美国人减少了50％的债务。当然，美元贬值的过程通常有其他更为表面和直接的原因。

七十年代，美国中产阶级年收入七千到九千美元，两万美元可以购买一套不错的郊区住房，五千美元可以购买最豪华的卡迪拉克轿车。目前在美国，购买这些东西的价格高出十倍左右。

世界上一个霸权国家英国，也有类似的路程。英国同样占据了世界军事的制高点，英国政治左右了世界局势，而且和美国一样，伦敦是世界的金融中心，负责全世界主要的融资金融活动。英国人向世界各国（主要是欧洲国家）大量借债，然后随着英镑贬值而进行自我减债的自利活动。这和今天的美国十分类似。

人民币低估的国内困境

回到人民币汇率的问题。多个国际经济和金融机构都估测认为，人民币目前的汇率低估了大约21～50％。由于现代货币机制的复杂性，没有知道一种货币的确实价值，因此对货币价值的估计，主要通过物价和外贸情况来估计。简单来说，既然中国货品在全球可以低价出售，便显示中国制造的以人民币为成本的产品估价较低。

中国官方银行以对美元固定的价格来确定人民币汇率，意味着每一美元进入中国，官方都必须释放六点八人民币买入。中国外汇储备一年增加一万亿美元，等于必须向国内金融体系投放六点八万亿人民币。这等于中国全年GDP的一半左右。

这种被迫的货币发行，对中国经济同样有巨大损害。经济过热、资产价格虚涨、通货膨胀都是问题。事实上中国的通胀已经开始，虽然官方统计刻意压低有关数字，但市场物价的变化指向明确。人民币盯紧美元的政策，官方为了对冲外汇占款，必须继续发行基础货币，国内资产价格必然继续虚涨，更对人民币升值的预期，加剧国际热钱涌入，而为了抑制热钱涌入，又不敢大幅度升息，这使得中国政府的货币政策基本失去了功能。其结果是，利率不敢升，汇率不敢调，热钱加快涌入，资产价格继续暴涨，严重通货膨胀突然大爆发，到最后，将迫使中国政府采取硬着陆的货币政策。

然而，人民币汇率上升，可能损害到刚刚开始复苏的对外出口，进而使失业率继续上升。由于这是中国政府最担心的眼前困难，因此中国政府宁愿采取先顾眼下的政策。

美国压力会如排山倒海

中国是过去二十年来全球经济一体化受益最大的国家。其国内经济制度和经济政策，导致中国贫富悬殊严重，而影响国内市场的充分发育。中国依靠强硬的行政权力，迫使中国社会维持劳动力和环境成本的低廉，而刻意补贴对外出口。中国经济增长过于单一依靠出口，是中国必须控制人民币汇率的基本原因。

出口导向是东亚经济发展模式的核心。日本、韩国、台湾和香港，都先后依靠同样的道路走向富裕。然而中国不同了。中国刚刚开始富裕，便已经成为世界第三大经济体，对美贸易出超巨大，全球各国的市场已经充斥了中国制造的产品。这是由于中国是一个巨大的经济体，彻底而完全地依赖外国市场，本身就是一种不可持续的发展道路。

许多中国经济专家指出，即使人民币升值，中国制造业成本上升，那些在中国的产业也不会搬回美国去，美国的外贸赤字只不过是挪到另外的国家而已。这些或许是事实，但经济问题在社会层面并非是理性逻辑，正如中国面对外部压力总联想到「敌对势力」一样。

过去，德国人和日本人受过同样的压力，日元和德国马克只能选择升值。中国的人民币会抗得住吗？

目前的世界上，美国人仍然有绝对的优势力量，这反映在国际政治、军事，和另一个更重要的因素——美元之上。国内政治经济局势的压迫下，人民币成为最重要的受力点。铁壶有好几个漏洞，最下面洞受到的压力最大。不幸的是，中国现在是美国这个漏壶最下面的那个洞。

很多人会问，中国继续采取强硬措施，美国人能怎么样呢？别忘记了，CCP自己的洞其实更多，包括周边国际政治环境、国内人权和社会问题，少数民族问题，任何一个问题，可能都比人民币汇率有更大的优先权。这样的游戏，每一个玩政治的人都不会视而不见。

奥巴马到北京和中国签署了联合声明，中美双方要「尊重对方的核心利益」，有人认为中国的核心利益就是那些人权和政治问题，因此美国必须尊重。今年初一位美国国会议员资深助理对笔者表示，美国最重要的核心利益之一，就是美元，而对于美国国会议员来说，核心利益就是选票。两个核心利益的碰撞，谁会让步？除了人民币恐怕将别无选择。


下圖：

过去五年欧元兑美元汇率图。请留意其和欧元兑人民币汇率过去五年走势几乎相同。（雅虎财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