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个性与时代精神

leon_jeng

编者按： 　　源远流长的广府文化在当今有什么大的演变，它对人们生活和社会发展造成怎样影响。今天本报记者邀请了两位研究广府文化的专家，他们对广府文化和精神的当代意义作了一番深刻的解读。 谭元亨：华南理工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教授，华南理工大学客家文化研究所所长、广东珠江文化研究会副会长。主要研究方向是文化史观、客家文化研究、美学。有多部客家文化研究的代表作：《广府寻根》、《客家圣典》、《客家魂三部曲》、《客家文化审美导论》及影视戏剧《客家女》等。 独立、冒险、开放的文化个性 信息时报：请你谈谈广府文化最特别的文化个性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这些个性与现代精神融合吗？ 谭元亨：广府文化最独特的一面，就是它与海洋文明的“对接”，在各个不同层面所渗透出的海洋文化的腥味。这对广府文化及对广府人的人生观价值观，乃至心理情感、民系意识的影响，都是起决定作用的。 广府文化因为深受海洋文化的影响，与其他民系相比，其不安于现状、不甘心封闭自守、而敢于冒险、开放进取、永不满足的个性是相当突出的。无可置疑，是辽阔的大海，让广府文化和广府人的个性形成了一种更开放的心态。 梁启超早就说过———“海也者，能发人进取之心”，广东濒临大海，又自古以来与海外有着频繁的商贸往来，所以自然地就有着海洋人那种敢于“冒万险而一掷之”的个性。可以说正是大海浇铸了广府人外向型即敢于犯难冒险的“海洋性格”。而在海洋变幻莫测的风暴、浪涌之际，如无一种随机应变、灵活敏锐的个性，避险趋易，化险为夷，则人很可能就时刻葬身鱼腹；另外辽阔的大海，百舸争流，又更激发起人们争强好胜的竞逐心理，好为天下先成为广府人最直接的秉性，而这一秉性自然地促使他们更进一步地自立自强。因此，一讲到广府人，人们都有这样一个观念———脑子灵活，敢作敢为，尤其是不好因袭人家已成的一切，总好创新，出怪点子，求变求新，反对一成不变。这正应了广府人的俗语———“马死落地行”。这很恰当地说明广府人的自信，乃至个人的奋斗拼搏的自主性，也是相当突出的。 广府民系的民性中，另一点最突出的自然是在商品意识上较之更超前，这是海洋文明最显著的特征。海洋文明的内核是商业文明，广府人在这种文明的浸染之下，经济头脑堪称一流，因此有着“客人开埠，广人旺埠”一说，即指客家人能从荒野上开拓出城镇与海港来，但由于传统观念束缚，他们过去对经商是不太看得起的，所以要把旧城墟和港口搞兴旺起来，还得靠富有商业才干的广府人。可见广府人有办商业的天分。 总的说来，广府人的精神文化个性主要是是体现在独立性、冒险性、开放性。冒险和独立就有了敢于尝试的心态，而开放的个性又让广府人更有了争强好胜的竞逐心理。当代社会就是一个竞争的社会，广府人与生俱来的这些优良个性，在商海大浪中就更有了一种开拓进取的积极意义，这当然和现代精神是很相融的。 广府人与美国人有某种相近 信息时报：你在《广府寻根》一书中提了那么一个吸引眼球的观点———广府人与美国人有某种相近。请具体谈谈你所说的“相近”是指哪些方面？ 谭元亨：要回答你的问题前，我想先讲讲著名史学家亨利•斯特勒•康默曾在《历史哲学与价值问题》一文中对美国人有这样评介之语———“大自然与经验都在为乐观主义者辩护，美国人是不可救药的乐观主义者……每一个光脚丫子的孩子，都会被看成未来的总统与百万富翁……其文化也是物欲的……人们总是期待下一年或再后一年经济上的成功，绝少嫉妒在这一年已获得成就的人。他们已经习惯于成功了……不管怎样，凡是允许增加的财产，都被无意识地当做好事……美国人是不可救药的功利主义者，……自我实现的人，不是继承者，而是英雄，‘实现’在美国意味着财富。” “实现”是美国人的价值观，但在广府人看来，也许更物化了，也可能更不为内地人的观念所容忍，当然广府人也许不曾这么走向极端，但谁私下里都不得不承认，广府人多少也有康默杰所说的关于“实现”的意味。我所说的“相近”指的就是这一点———不可救药的乐观主义者，重视现实，重视世俗的享受。 “叹世界”是相当多广府人的心态 信息时报：怎样看待广府人身上这种“重视现实、重视世俗的享受”在当代社会中的深刻意义？ 谭元亨：海洋文化中，除开其商业性，还有一点就是世俗性。重视现实，重视世俗的享受，不错过任何时下的机遇———这是广府人最为显著的一面。 所以有一句话———“客家人讲过去，广府人叹世界”，叹在广东话中为享受之意，但是他们更着眼于现实，把握现在，一切以当今的利益为基准为中心，因此广府人在改革开放中，又得了一个“拥有现在”的美名，他们及时抓住现实的机会，勇于开创自己的事业，经济一下子发展起来了。珠江三角洲的经济奇迹，正是这样出现的。 当然这种对现实的重视，也包含有及时行乐在内，他们认为我创造了财富，我理所当然应该享受，他们是最实在的现实主义者，他们干得要好，活得要好，因此在广府人的生活中，世俗的市井的意味，每每比别的民系要浓烈得多。世俗文化在广府人中占有最大的市场。可以说，现代的城市化就是一种世俗文化市井文化，这种文化滋养出来的广府人才优如林语堂所云———“吃饭工作都是男子汉风格”，拼命地干，尽情地叹一叹世界，这是相当多的广府人的心态。 当然这种现实主义，和享乐主义，是有一些负面影响，比如为了更好的物质享受，可能会容易出现一些贪官、走私等风气。所以在当代社会中，我以为广府人在注重在现实之余，更需要往前看，也就是说———不仅要“拥有现在”，更要能“把握未来”。 广府人对精神层面有了更多的关注 信息时报：广府文化在当代这种充满了喧嚣与活力的都市，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和演变？ 　　谭元亨：相比较而言，可以说没有哪个城市的文化缔造者像广府人如此热衷于轰动效应，热衷于标新立异，所以这种急功近利的思想似乎是一时难以摆脱。连带的“短、平、快”似乎也成了广府人眼中永远挥之不去的时髦。在都市的喧嚣与活力中，广府人那种自古以来形成的急躁、好大喜功、急功近利等文化特征还是深刻存在着。所以从文化层面来讲，现在的广府文化，给人的感觉是商业文化、流行文化、大众文化比较多，但是精英文化、学术文化却比较少。因为很多部门注重的是大众文化产业过多，不是很关注精英文化、学术文化，导致这一个结果当然是因为前者有利的返回。这和广府人一贯重利的观点有着很深的联系。 　　广东的官方文化就是广府文化，它占有中心地位，而客家文化和潮汕文化都只是处于边缘，从这一点上说一切都应该更利于广府文化的繁荣和发展。当然我们也看到随着竞争的激化，广府人现在对精英文化和学术文化的投入也多起来了。我想这说明广府人对精神层面上的东西有了更多的关注，这也说得上是一个特别的变化吧。 　　本版采写　潘小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