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海疆油气：尴尬的国际合作
文_邱兆锋
据日本《读卖新闻》2009年12月31日报道，关于东海「春晓」(「白桦」)油气田共同开发问题，其实早在一年半前两国达成的有关我方同意日企参股的协议中，就已明确规定了双方出资比例。东海油气田中，一般认为春晓气田蕴藏量最多，所以两国的舆论对此问题均非常关注。两国政府可能担心如果公开出资比例数字，会导致民意反弹，所以未公开。
《读卖新闻》的上述报道只是引用多位匿名日本官员的讲法，尚未得到我方证实。此消息出来后不久，日本共同社又报道《天朝调查船未经许可驶入日本海上专属经济区》，更加深了两国民众的疑虑。而在稍早之前的12月9日，《读卖新闻》曾援引日本防卫省消息，称天朝无视日本P3C反潜巡逻机的连日监视，大力推进春晓气田工程进度，高达百米的钻井井架已设置完毕，包括食物在内的大量物资被同时运至气田，随时可以着手开采。基于这一消息，《读卖新闻》最新报道得出了「因为对方已先行开发，所以出资可能过半数」的判断。
两国之间就东海油气田共同开发的博弈，只是我国在海疆油气方面开展国际合作的一个缩影。据国家海洋局副局长王宏2009年7月30日透露，我国海洋石油资源量约240亿吨，天然气资源量14万亿立方米。这两个数字分别是2008年我国原油和天然气产量的126和184倍，可见我国海疆油气资源的价值。海疆油气资源开发的技术门槛相对较高，且多半会涉及海洋划界等外交问题，所以相关的国际合作是观察油气开发是否顺畅的一个重要指标。
纵观我国海疆油气开发，主要在内海的渤海海域顺利开展了国际合作，共有6座油气田分别与雪佛龙-德士古、菲利普斯、康菲、科麦奇等国际石油公司合作开采，约占整个渤海油气田的1/3。但由于领海与岛屿主权纷争，我国向东和向南拓展海疆油气资源的步伐受到极大限制。在东海，日本对我国是否会「违约」单独开发一直耿耿于怀。而随着越南、菲律宾等五国不断占领西沙和南沙海域，我国的战略目标逐步退缩为确保海上能源生命线，而不是开发海洋经济，所以油气开采上甚少国际合作。
东海油气田 日本「分杯羹」
在海疆油气开发实践中，由于石油会在海床下流动，早开发者得益更多，所以往往是油田靠近哪国，哪国就先占先采。这一「潜规则」在两国东海油气田交涉中，明显有利于我国。
这是因为，目前在东海已探明的6处油气田(断桥、春晓、天外天、平湖、冷泉、龙井)均较为靠近我国大陆。即便按照日方主张的「东海中间线」观点(春晓、断桥的储气区域「横跨」中间线，故应由两国共同开发)，由于主要的钻井平台位于我方一侧，我方还是拥有主动权。何况，我国迄今并未正式承认日方的「东海中间线」原则有效，单独开发未尝不可。
可是，基于种种考虑，我方作出了对日方的妥协。一是日方拒绝我方主张的「大陆架自然延伸到琉球海槽中线」的原则。按日方观点，这个冲绳海槽只是大陆架上的一个凹陷，并不是陆架的终点，日本东面1万多米深的马里亚纳海沟才是终点，因此，两国共享东海大陆架，关于这片海底的油气权益问题应按其它原则协调解决。二是北京奥运在即，为了两国关系大局，我方不得已在「默认『中分』原则」的情况下，于2008年6月18日与日本就东海油气田的共同开发达成协议。具体来说，就是双方将「设定一块区域」进行共同开发，而对于位于「中间线」西侧的春晓油气田，则是在其主权属我国的基础上，我国欢迎日企参加对春晓现有油气田的开发。此消息公布后，日本媒体「奔走相告」，宣称日本政府的外交策略取得了「胜利」。我国网民则开始埋怨政府作出了过多的让步，只换得日方承认春晓属我国。
两国作出「共同开发」承诺后，时任日本外相高村称，启动事务性谈判应该不会花太长时间，日本舆论也乐观地预计双方会在2008年内开始谈判条约细节。然而，一年多过去了，双方关于共同开发的利益分配等涉及具体事项的谈判一直没能开始。日本一内部人士对笔者表示，一年多来，对方之所以对展开谈判「顾虑重重」，主要是面临来自天朝军方的压力。
2009年7月，东海问题再次「甚嚣尘上」。对于我国船只正常的维修保养作业，日方如坐针毡。日本外务省对天朝船只「停留」春晓油气田感到深切忧虑，要求我方不要实施开发作业等「有损信任的行动」。军事专家平松茂雄更在右翼媒体《产经新闻》上撰文称，不必对邻国有太多顾虑，果断扩充周边海域和上空的作战能力已是日本政府紧要课题。
而民主党鸠山政权上台以后，也抓住一切机会催促我方进行实质性谈判。9月下旬，鸠山在纽约与参加联合国峰会的胡锦涛主席举行座谈，鸠山表示，无法理解近期我国在春晓油气田方面动向的真正用意，日本愿意东海成为「友爱之海」，而不是争吵之海。10月，鸠山在北京出席第二次领导人会议期间，对温家宝总理再次阐述了上述观点。温家宝则说，东海问题很敏感，需要民意的理解和支持，间接回避了日方关于展开条约谈判的要求。
11月，外长杨洁篪赴日，表示我方正就共同开发协调具体日期。对此，日本《朝日新闻》以《油田毫无进展》为题，对两国外长会谈没有达成具体成果表示失望。12月，日本执政党民主党干事长小泽一郎访华并与胡锦涛会晤，日媒对双方并未触及东海油气田问题表示失望，认为民主党「媚外」。同月16日国家副主席习近平访日，日本外相冈田克也在与其的会谈中，再次敦促我国尽快开始缔约谈判。由于该谈判一拖再拖，永田町开始出现焦躁情绪，担心我国私下进行开采，令共同开发变成「竹篮打水」。日本舆论对缺乏外交经验的鸠山政权也忧心忡忡，怀疑其是否有足够的外交手腕在东海问题上与我国针锋相对，最大化日本利益。有分析指出，虽然鸠山给人的印象是「鸽」派，但在涉及国家利益时，不排除鸽子会变成鹰的可能。
南海争议区 天朝「交白卷」
东海油气田问题是两国在海洋战略上冲突的一个侧影，也不排除日后会变成双方能源合作的纽带。与此相比，南海争议区的问题更为棘手，因为我方在那里没有像样的经济存在。
据相关测算，整个南海的石油地质储量大致在230亿吨以上，被称为「第二个波斯湾」、「亚洲脚下的资源宝库」。但我国在南海的能源开发只是在北部湾、珠江口与海南岛附近「兜兜转转」，对南沙深水海域、与东南亚国家有争议海域只是「望洋兴叹」。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越南、马来西亚、文莱、菲律宾、印尼五国则是「快马加鞭」，「如火如荼」地开采油气资源。据不完全统计，越、菲等国已经拉拢了包括埃克森-美孚、壳牌等能源巨头在内的200多家国际石油公司在南海有争议地区打下了1000多口油井，年油气产量高达5000万吨。
讲起来，早在1980年代，我国三大石油公司就已获得在南海争议区开采的国家授权，但由于政治因素和深海开采技术等原因，我国在那里的油气开发迄今还是一张「白卷」，未竖一口油井，未产一桶油。尽管1992年，我国批准美国的克里斯顿能源公司在万安北-21区块开采，但是克里斯顿公司在合同海域勘探时遭越南方面阻挠，最终这项国际合作胎死腹中。那之后，除了2002年《南海各方行为宣言》和2005年三国签署的《联合海洋地震工作协议》等文本之外，我国提出的「搁置争议，共同开发」原则在实际运作中并无多少国家响应，导致南海出现别国「搁置与天朝争议，与欧美石油公司共同开发」的局面。
随着我国经济对能源的胃口与日俱增，围绕海疆油气权益的博弈已成为我国周边外交的重要一环。日本是传统的能源需求大国，两国之间的博弈虽然暂时不会剑拔弩张，但这根脆弱的神经仍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在南海，我国的燃眉之急是打破沉默，明确发展战略，采取实际行动加快领海区域的坐标定位。这其中，加快发展军事投送力量以及提高深海采油能力，是相辅相成的两大课题。同时，为减轻进口能源对黄金水道——马六甲航线的依赖，我国有必要建设通过缅甸、巴基斯坦的陆上能源运输大通道，并加强和中亚国家的能源合作，以应对突发事变。或许，这方面的成就，能够部分缓解我国在海疆油气国际合作方面的尴尬。
發表於 2010-1-21 23:37: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