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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6-17]香港文汇报（网络）有限公司
鲁迅之子周海婴。
杨剑龙
近年来，「要是鲁迅今天还活着」的话题引起了人们浓厚的兴趣。先是周海婴在《鲁迅与我七十年》一书中，叙述了一九五七年罗稷南向毛泽东提出了「要是鲁迅今天还活着，他可能会怎样」的问题，毛泽东回答说：「以我的估计，要么是关在牢里还是写，要么他识大体不做声。」并提到王元化也听说过这件事。后来黄宗英撰文证实了此事的存在。这引起了人们对于该事件的关注与讨论。谢泳发表了《辨析一个历史细节─对「鲁迅如果活着会如何」的理解》；陈漱渝发表了《假如鲁迅活到今天》；乔新生发表了《假如鲁迅活到现在》等等。网上对于该问题的讨论也此起彼伏十分热闹，或考证此事件的可信度，或分析鲁迅遗风的当代价值，或推测鲁迅活到今天的作为，或深入思考知识分子的问题。「要是鲁迅今天还活着」的话题源于一九五七年毛泽东对于此问题的回答。
毛泽东推崇鲁迅
作为政治家的毛泽东曾经对鲁迅赞赏有加。一九三七年毛泽东在鲁迅逝世周年大会上说：「我们今天纪念鲁迅先生，首先要认识他，要懂得他在中国革命史中所占的地位。他并不是CCP组织中的一人，然而他的思想、行动、著作，都是马克思主义的。他是党外的布尔什维克。」「所以，他在文艺上成了一个了不起的作家，在革命队伍中是一个很优秀、很老练的先锋分子。」（《论鲁迅》）一九四○年，毛泽东指出：「鲁迅是中国文化革命的主将，他不但是伟大的文学家，而且是伟大的革命家。鲁迅的骨头是最硬的，他没有丝毫的奴气和媚骨，这是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最宝贵的性格。鲁迅是在文化战线上，代表全民族的大多数，向着敌人冲锋陷阵的最正确、最勇敢、最坚决、最忠实、最热诚的空前的民族英雄。鲁迅的方向，就是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新民主主义论》）
政治家的毛泽东推崇鲁迅、宣传鲁迅是与当时政治形势革命任务休戚相关的。《论鲁迅》宣扬鲁迅的政治远见、斗争精神、牺牲精神，意在以此号召鼓舞人们与日本帝国主义作殊死斗争；《新民主主义论》是在谈论建立新民主主义新中国的背景中，强调建设「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新民主主义的文化，将鲁迅视为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新中国建立后毛泽东将对于知识分子的改造，置于十分重要的地位。从对电影《武训传》的批判、对俞平伯《红楼梦》研究的批判，到对胡风集团的处理、反右斗争的扩大化，都是在抓阶级斗争的主导思想下，强调对于知识分子的改造。出于当时反右斗争的需要，出于对中国知识分子问题的长期思考，毛泽东回答要是鲁迅今天还活着，要么坐牢，要么不做声，也是情有可原、合乎逻辑的。
假设源于敬仰
倘若从一件历史史实的考证与分析看，「要是鲁迅今天还活着」的讨论是有一定价值的，既可以分析毛泽东当时对于知识分子的态度，也可以窥见知识分子当时的心理状态。如果作为一个学术论题展开讨论的话，并没有继续讨论的必要，这显然是一个虚拟的论题。但是从「要是鲁迅今天还活着」这个话题，可以分析一下提出和关心该话题的心理动因，这却是一个有意思的取向。大约由于鲁迅在中国现代文化史、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大约由于鲁迅执着韧性的斗争精神。新中国建立以来，每每遇到政治运动、社会变革，许多人就会想到鲁迅，就会提出「要是鲁迅今天还活着」的假设，意在设想鲁迅如果遇到这样的运动、变革，会采取怎样的态度与作为。这种假设有着对于文化巨人鲁迅的崇敬，有着对于鲁迅在动荡社会中不屈抗争的推崇，也有着对于鲁迅在黑暗年代采取壕堑战智慧的赞赏；这种假设的背后是对一个伟人的敬仰。
大约由于新中国成立以后，一场接一场的针对知识分子的政治运动，在不断的思想改造过程中，知识分子的处境每况愈下。有的知识分子出于明哲保身而出卖朋友，有的知识分子靠拢政权而一味整人，在接连不断的政治运动中上演了一幕幕「新儒林外史」。在竭力歌颂工农兵贬低知识分子的年代，几乎被剥夺了话语权的人们自然而然想到鲁迅的伟大人格，自然会提出「要是鲁迅今天还活着」的假设。以鲁迅的伟大人格比照那些卑劣小人，既含蓄地发泄对于知识分子处境的不满，也曲折地针砭了知识分子中的势利小人。
针砭封建思想
对于中国传统文化有着深入研究的鲁迅，以「拿来主义」的态度学习借鉴国外的文化思想，他研究古老中国的病症，分析中国国民性的问题，揭露及针砭中国社会现实的诸多方面，常常能够鞭辟入里切中肯綮。无论是新中国成立之初，还是改革开放之后，中国社会仍然存在着诸多问题，甚至当年为鲁迅所针砭的封建思想、市侩气息、买办作风、宗派主义等问题仍然存在，人们在面对当下社会的诸多问题时，也会情不自禁地提出「要是鲁迅今天还活着」的假设，既表达了对于诸多社会问题的忧虑，也体现了不满于社会现实的姿态。鲁迅一生为国家的觉醒、振兴民族而努力。他敢于与黑暗势力抗争，执着追求自由与民主，以其犀利的新文对于诸多摧残人性压制民主的社会现象作了尖刻的针砭，被誉为「民族魂」的鲁迅是以一位文化革命的斗士被人们所崇拜、所景仰的。
新中国成立以后，在相当长的阶段中以阶级斗争为纲，一味强调集中，强调统一，而忽视民主，忽视自由，在这样的历史语境中，个性受到压制，人性遭到摧残，人们因常常提出「要是鲁迅今天还活着」的假设，将对于自由民主的渴望寄寓在这种假设中，寄寓在出现鲁迅这样的斗士身上。改革开放后，虽然中国社会在不断开放中追求自由民主，但是在法制逐渐健全的过程仍然存在一些不尽如人意之处，人们同样会以「要是鲁迅今天还活着」的假设，表达对于自由民主的向往与追求。
不应沉溺假设问题
「要是鲁迅今天还活着」话题的提出和讨论，有对于伟人鲁迅的崇敬，有对于知识分子作为的反省，有对于社会现实的不满，有对于自由民主的向往，以虚拟的话题浇心中的块垒，成为这个话题提出和讨论的基本心理动因，人们对于该话题的关心，也可见鲁迅仍然活在人们的心中。我并不赞成将「要是鲁迅今天还活着」话题继续下去，倒赞同我们常常以「要是鲁迅今天还活着」来叩问自己，学习鲁迅伟大的精神，借鉴鲁迅思考问题的方式，模仿鲁迅与丑恶事物作斗争的策略，在实际行动中将鲁迅的精神发扬光大，这比一味沉溺在「要是鲁迅今天还活着」话题的讨论中有意义得多。 | 
發表於 2008-9-26 12:17:45
發表於 2008-10-4 16:22: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