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島日報歐州版總編潘永強寫了一本講廣府俗語的書,封面寫著「還廣府俗語古雅面目 探粵語本字真正根源」。我其實不知道作者是誰,只覺得他真有心!你以為廣府話寫不出的字何其多?潘先生說其實有很多都能夠在古語中找得到本字的,於是他逐個字翻案。每篇開頭潘先生例必先指出錯誤:輕一點的說是「美麗的誤會」、「實為誤解」;語氣認真的時候甚至會用上「大錯特錯!」、「不知所謂!」,總之手起刀落,英明果斷,一副警惡懲奸的姿勢,我甚至感到講「錯」字時吐的那口氣正向我噴來。但我比較關心:以後我們應該怎樣寫這些字呢?
有些字出身根本就無甚名份可言,純粹標音,如「龍鍾」即是「累贅」亦即是我們口中的「論盡」,兩個音節衍生出一大堆寫法,繼續寫「論盡」反而心安理得。有一些是發音變了但尚可望文生義,如「執」野其實是「拾」野、「躉」好d野其實是「頓」好d野 …… 算了,其實也不太易接受,但更難接受的還在後頭:「r」痕即「撓」痕、「發 mung 憎」其實是「發毷氉」、「冚辦爛」竟然只是「合併」,最神奇是「鴉烏婆」原來是「阿吳來了頭咬破」簡化成「阿吳破」,而阿吳即是引清兵入關的吳三桂。形音皆與大眾習非成是相差十萬九千里遠,那麼以後我們應該怎樣寫這些字呢?
偏偏這最重要的取捨原則,潘先生就幾乎沒有提起,只是重復:並非有音無字,有字可寫,請寫正字。但正字我們又看不明白。封面在「麻甩佬」旁邊印了一個交叉,有剔的那三個字是「無賴佬」…… 而它們根本不是同一回事。我想起在大禮堂聽何文匯教拼音,他有自己的堅持固然令人感動,但這種堅持不足以令活在當下的我明白為什麼要學古人發音,所以我也不明白為什麼要用這些現代人已經看不明白的正字。知道來源就夠了,為什麼要梗硬(應作「恒」硬)活化這堆從古墓裡考古掘出來的字呢?於是我這種凡人,既然未能推陳出新,只有繼續堅持「麻甩」而不寫 ma lut,標音盡量用漢字。
擔天望地──廣府俗語探奇
潘永強 香港中華書局
粵語本字真正根源,過往也應該有幾本書寫過,即使香港沒有,廣東省也應該有。潘先生這一本,最厲害的是跳出中國文獻,從日本、韓國、越南、甚至阿拉伯等國家的語言中,探索古漢語的痕跡,涉獵之廣不能說是件易事。
讀到古漢語對周邊各國語言影響之大,只在想:俱往矣,今之漢字文化注目度之不能,日本別注最高,究極如何? …… 都係唔扮,你以為只有 milk 同 cream 先識寫呢類東洋味句子?日本一樣有消失了一段時間現在追上潮流 blog blog blog 的日本漢字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