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這三篇文字,是九二年的時候發表在《成報》「歌與樂」專欄的,旨在提醒人們不要因為許冠傑「退休」而掀起的「敬神運動」中,把一切功業都視為是屬於許冠傑的。只是人微言輕,這三篇文字裡提到的「錯案」,其實至今還成為很多人的「香港樂壇常識」。以訛傳訛的威力,有時真讓人「無力正乾坤」。 ? 「歌神」已經準備到外地繼續「收退休金」,而本地的傳媒,仍不時在談論他。 ? 如早一陣子,秋子在他報便申明:「許冠傑演唱會受歡迎是一回事,若說香港當年粵語流行曲潮流由他創,我則有所保留……」其實,這真是一個很難明白的現象:九二的許冠傑已幾乎使所有香港人產生錯誤記憶,在腦海中烙下一個錯體香港故事! ? 在《許冠傑光榮引退匯群星》之前,有「有許冠傑才開始有粵語流行曲」這個錯誤印象,已是十分普遍的印在人們腦海,在《匯群星》之日,大量嘉賓恭維之餘不忘再去強化這印象(連蕭芳芳都這樣做,夫復何言),於是「有許冠傑才開始有粵語流行曲」的說法,更深入人心。 ? 又有誰會留意,《許冠傑光榮引退匯群星》舉行後不數天,亞視曾請來鄭君綿唱五、六十年代粵語名曲《飛哥跌落坑渠》,無線的《歡樂今宵》也做了一次《粵語流行曲黃金歲月當年情》,請來前於許冠傑時代的鄭錦昌大唱《唐山大兄》、《鴛鴦江》。 ?
我想有留意陳浩德在《粵語流行曲黃金歲月當年情》所說的就更少了。陳浩德道:「我原是打band的,灌唱片也原想灌英文歌,卻因為鄭錦昌的粵語歌太流行,唱片公司老闆要我灌粵語碟。」 ? 所謂「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在這三十多年歲月,許冠傑之於鄭錦昌,前者自是「勝者」,受盡一切「黃袍」的加身,包括附麗上錯體的香港粵語流行曲故事。群眾的眼睛也有不雪亮的時候,至少,因許冠傑而起的這個錯體香港故事,就可能在群眾中永錯下去。 (二) 這一陣子談許冠傑的文章,除了依例肯定許冠傑的地位,在分析上則別無新意,甚至形成了一定的意識形態。例如某月刊由梁、江二人合著的宏篇中,便這樣的說: ? 「……生活的艱難在於物價不斷上漲,薪金永遠追不上通脹;生活的憂慮在於大老闆每年加價而不加薪金……於是阿Sam的『天造之材,皆有其用』與『出咗半斤力,點會搵返半斤八両咁理想』便相輔相承地安慰了萬千個小市民。 ……香港社會進入八十年代以後,……是高度商業化,小市民一方面賺得穩定的生活,卻自知沒有機會攀登成大富,工餘最好的發洩就是消費和娛樂,夢幻工場正式成為市民的精神寄托,於是『最緊要好玩』是阿Sam這個時期面對社會轉變的努力。」 ? 這種說法,頗有為了說理而強造論據之嫌。 ?
要說「最緊要好玩」的精神,七十年代中期的溫拿樂隊就已經大唱特唱「家吓乜野都假,最好係跳跳紮玩吓啦」(其歌名正是叫《玩吓啦》),同樣都是想借一剎那縱情,躲開現實生活的重壓。而即使八十年代,許冠傑《最緊要好玩》面世的同期,尚有一首溫拿五虎中的兩虎阿倫、健仔合唱的《玩的格言》,強調「玩」,不是阿Sam的獨家發明,不要因為他是「歌神」,就把所有明明不是他的榮譽也歸於他。 ? 再者,梁、江二人也沒有很好的解釋:直至九十年代,薪金其實依然永遠追不上通脹,此情此景依然是生活一大憂慮,但為何八十年代中期以後到今天,再沒有一首類似《半斤八両》、《加價熱潮》的歌曲可以流行呢? (三) 不少人評說流行歌星,常常會只就某歌星而談其作品,很少跟同期的另外一些歌星的作品比較,由此而造成很多錯誤印象、錯誤結論。 ?
如前篇指出某月刊梁、江二人合著一文,只提許冠傑的《最緊要好玩》而不提早了十年的溫拿的《玩吓啦》,就是很鮮明的例子。 ? 在梁、江二人合著的文中,還有另一相類例子,文中說: ? 「在粵語流行曲時代開始之前,國語流行曲大行其道,內容不離情愛,……但阿Sam的歌卻充滿了個人的性格,表現了自我內心的反省和矛盾,甚至有哲理的思考……」 阿Sam的哲理歌始自《半斤八両》裡的《浪子心聲》,又或者把再前一張唱片中的《天才與白痴》都勉強歸入這類,亦不過是始於75年,但在同期中,哲理色彩的粵語歌已經不少,華娃唱的《地球圓又圓》、陳麗斯主唱的《問我》,李振輝、陳秋霞分別主唱的《殺手神鎗》、《蝴蝶夢》,電視劇主題曲《家變》、《狂潮》等,都是哲理型歌曲,我們怎可以把一整個潮流都當成是許冠傑自己的?事實上,七四年粵語時代曲振興後,「充滿了個人的性格,表現了自我內心的反省和矛盾,甚至有哲理的思考……」是整個粵語流行曲振興的初始的幾年的特色,而不是許冠傑專有的。梁、江二人的寫法,肯定會予人錯誤的印象。
轉自黃志華博客:http://www.cublog.cn/u/14418/showart_27359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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