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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語的古老特點

　　廣東省地處中國南疆，古時稱為南蠻之地，當地文化與中原大大不同。據歷史記載，廣東的先人，自秦、漢以後，曾有多次大規模南遷，把當時中原家鄉的語言文化帶到粵地來。

　　語言學家指出，遠離母體文化的移民，往往更忠實於母語的傳統。也就是說，語言離開文化母體之後，變化開始減慢，往往比留在本土居民的語言更守舊，甚至成為語言化石。美國人三四百年前離開英國到美洲時，本來同說一種英語，但今天美國英語無論在語音、詞語、句法方面，都保留不少當時伊利莎白女皇時代的特點，和今天英國英語有明顯的分別。例如美國英語中car、floor的r音，“秋天”仍然沿用fall一詞，集體名詞government後面跟單數動詞（即現在時加-s），英國英語今天基本上沒有這一套；而日本、朝鮮、越南等語言中的漢語借詞（loan word），也同樣保留著借用時的漢語語音和意義，這些都是典型的語言化石的例子。

　　粵語方言的古老特點，也就是它的保守性，同樣可以在語音、詞彙和語法三方面看到。

　　一、語音方面：粵語今天在漢語眾多方言之中，仍完整地保留著一千多年前隋唐時期的音節結構模式，齊全地保留當時的輔音韻尾，包括-n（例如“天”）、-ng（例如“經”）、-m（例如“三”）、-p（例如“合”）、-t（例如“一”）、-k（例如“福”）。今天，即使同樣地處南方的潮州話，也只是保留-ng、-m、-k、-p四個輔音韻尾，其他北方漢語方言的輔音韻尾就更少了。

　　二、詞語方面：粵語的詞語跟語音一樣，保留比較明顯的古老特點。這主要表現在兩方面：一是單音詞數量相當多，例如現代漢語的“杯子、眼睛、木頭”，粵語是“杯、眼、木”；一是保留較多的古詞古義，例如“新婦（俗寫“心抱”，即“媳婦”）”、“自在（舒服）”、“睇（看）”、“靚（美麗）”等。
　　數字顯示，在南北方言之中，粵語保留古代詞語數量的比例是最高的。有學者抽取了由先秦到元代一千個古代詞語，製成千詞表，又從北到南找了洛陽、南昌、長沙、梅縣、蘇州、廈門、廣州七個方言點比較，結果發現，在千詞表中，這七個方言點保留的古代詞語數量分別為16（1.6%）、26（2.6%）、28（2.8%）、31（3.1%）、37（3.7%）、42（4.2%）、66（6.6%），其中以粵語保留的古代詞語數量最多，說明粵語在上述七個方言區中是最古老的。

　　三、語法方面：雖然漢語方言之間的句法差異不大，然而粵語語法中也有較為古老的語法特點。比較句是明顯的一種。《論語》說：“季氏富於周公。”今天粵語這句成說“季氏有錢過周公”，明顯接近先秦句式；現代漢語已經不這樣說，而說成“季氏比周公有錢。”，跟粵語有頗大的差別。同樣，粵人喜歡說“唯你是問”“唯佢是問”，這些句式，在《左傳》中經常看到，也是先秦漢語句法的遺留。

　　粵語的古老特點特別凝重，它不但是漢語南移的痕跡，同時也反映了漢文化邊緣地區的風情，值得粵人細味和珍惜。

曾志雄博士　27/4/05

轉載自博文-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每週話題，http://bowen.chi.cuhk.edu.h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