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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水無大礙] 唱好廣州 身份迷失 重尋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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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5 00:25:20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出處:http://bbs.fd150.com/viewthread.php?tid=748&extra=page%3D1

         廣東人一向被北方人稱為「南蠻」,廣東人袁崇煥為明朝捍繯江山,崇禎皇帝稱他為「蠻子」,今天仍有不少人指 廣東為「文化沙漠」,有國內著名學者指「廣州文化不如北京、上海之大氣」,又指廣州存在「那種根深蒂固的狹隘的地域文化偏見」。實際上,人們(包括外省人 和廣東人自己)對廣東或者廣州的偏見,似乎才是真正根深蒂固的狹隘的地域文化偏見。
    
     廣州民間近年興起一種「懷舊廣州」或者「研究嶺南」的運動,正正就是對這種歷來「大氣候」的反撲。民間自發的《唱好廣州》唱片,唱出 廣州舊情懷,推出後大受廣州市民歡迎,位於廣州的珠江電視台推出一連串介紹廣州文化的節目,中國南方讀者最多的《南方都市報》,推出「廣州地理」,透過一系列採訪專題,深入報導廣州的老字號故事,結果造成轟動效應。該報更開出專欄每期介紹有關粵語的趣味知識和某些粵語詞彙源流。
    
     在廣州獵德村(城中村)和舊街因發展而面臨遷拆的時候,廣州人發出了他們保留舊物的聲音,情形有點像香港青年保留皇后碼頭等舊物所引發的「集體回憶」運動。
    
     那是一種身份面臨迷失之後的「再重認」運動。
    
     上海人以上海人而自豪,北京人以北京人而自豪,難道廣州人或者廣東人竟不能以自己身份作為自豪的基礎?
    
     你愈認識廣州,你愈感到可怕。可怕的是,原來大部分人從來不認識廣州所代表的嶺南文化。大部分廣東人妄自菲薄。廣州,是一個一踏足上去應該感到敬畏的地方,可是大部分人以為那是一個低俗的街市。廣東的首府被矮化成一個市集,二千二百年的興盛不衰之繁華歲月,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東南亞伊斯蘭文化傳播的幅射中心,六祖慧能剃度之處,改變近代中國命運的革命發源地……
    
     廣州‧反撲懷舊 文物保育的新力量
    
     國內著名學者易中天寫了一本《讀城記》,提到廣州,他第一指出廣州不如上海和北京大氣,第二指出廣州文化基本是一種偏狹的地域文化,易中天的結論是:「廣州的文化建設,也許當從推行普通話開始。」
    
    這種提法,在幾年前應不會引起爭議;不過,今天在少數特別憂慮廣州文化(包括廣東話)沒落的文化人心目中,這提法肯定值得商榷。最近廣東省領導提出建設「文化大省」,有心人以為是倡導廣東傳統固有文化,不料,接觸之下,發現所謂建設「文化大省」,主要項目可能是引進外國歌劇,結果一番錯摸,失望而回。
    
     錯摸,似乎是外省人甚至廣東人閱讀廣州時,常常碰到的現象。
    
     當你以為廣州很膚淺很庸俗時,她其實建城已有二千二百年,而上海建城只有七百年,天津五百年,聖彼得堡更加只有三百年歷史。秦漢時的南越國(除了土著可能更多居民是來自吳國和越國)遺下至今的文物,有西域波斯的銀盒,證明廣州與外貿易始自二千年之前。更奇的是,廣州與外貿易從未中斷,在清朝閉關時期,廣州是中國唯一通商港口,可謂獨攬全國外貿。當時廣州是世界上第三大城市,僅次於北京和倫敦。
    
     台灣作家龍應台到過廣州,大吃一驚,尤其是當她後來知道禪宗六祖慧能,是在廣州的光孝寺受戒後,不禁問道:「十五年的深藏,風動幡動的哲學辯論,菩提樹下的剃度,竟是在廣州嗎?為何在歷次的廣州行中,無人提及?原來達摩一葦渡江,禪宗初始之處,也在廣州,為何無人告我?」
    
     太多的「無人告訴我」在於廣州,這座城市只是默默地承受被矮化。
    
     廣州話正在消亡
    
    
     廣州最近的本土紅星名叫東山少爺,他憑《唱好廣州》這張粵語唱片一炮而紅,有人甚至稱他為「廣州許冠傑」。負責製作和填詞的音樂人黃毅成,接受訪問,談及當初為何自資出版這張首以粵語填詞的唱片時說:「因為兩年前我覺得廣州文化日漸式微,廣州話正在消亡。」
    
     說得平靜,但內容實在使人沉痛。
    
     日常生活中有太多例子,廣州的老式房子不斷被拆,或者被翻新到新不如舊,乘的士時司機不識路之餘完全不懂廣東話,公司開會只有一人不懂粵語,全體廣東人必說普通話以遷就之。廣東政府機關,大多不是由廣東人自己掌管,於是一回到單位,奉旨普通話。連服務員近年也全面由外省人接替。據黃毅成估計,廣州目前約有一半人口來自外省。「我幾年前去了歐洲一次,感觸很深,歐洲國家很懂得保護自己的傳統文化。」黃毅成說。「其實我們廣州人一向好包容外來文化,但近年情況真的太嚴重。」
    
    按他的理解,國家主流意見是想「文化大一統」,一如當年秦始皇,統一文字,體現國家權力,不過,在「文化大一統」背後,主事人未必認識到多元文化也是國家強盛的資源。
    
     黃毅成因出了《唱好廣州》引起極大民間反響,一間以「擦邊球」著稱的電視台請他接受訪問,訪問完畢,對方說:「你這麼激進,我們很難播出。」結果重要的真心話片段給剪掉了。我好奇他說了什麼激進的話,黃毅成說:「我說過去三十年廣東系經濟復興,未來三十年系文藝復興。」
    
     香港作家倪匡最近說:「香港人一定要堅持自己的生活方式,不要被人影響,要自己的生活方式不變,這個都市才有希望,如果變了,那就是一個普通城市了。」
    
     黃毅成說:「一座城市的吸引力,不在於高樓大廈,而在住在這裡的人,住下住下,因為文化而產生的凝聚力和歸屬感。」
    
     「十年到二十年,你跟人家拚的可能是經濟,但文化是跟人家拚一百年。」
    
     讀物理系出身的黃毅成不過三十歲,但他非常熱切想要保留廣州文化,包括廣州話。他覺得讀物理跟搞音樂文化並無矛盾,「亞里士多德又系哲學家,又係數學家,哲學和科學以前都沒有分家。」黃毅成平時填普通話歌詞,但他這次故意要填廣東話歌詞,廣東話有九聲,填詞難度更大。填詞內容方面,都是他在廣州長大的生活見聞,歌詞中有初戀、工作艱苦、常見舊建築街景,內容並不驚天動地,但都是大部分廣州人經歷過的事情,聽了特別有共鳴。「點解堅持廣東話,就話狹隘,點解廣東話不能見報,而北京土話卻可以?」
    
     隨覑廣州城市化,更多的本土文化急速流失。在廣州,廣州話慢慢變成有時此路不通,而孩童時的玩意,如彈波子、拍公仔紙,正被PSP、電腦遊戲取代。「以前0既雲吞麵,系蝦皮、大地魚、豬骨湯底,好好食,而家無曬。」
    
     在廣州面臨急變,舊物舊村舊街面臨清拆之際,記者第一次聽到有廣州市民為保留一條街而上街遊行。《唱好廣州》好賣,賣的不是歌聲,而是一種文化認同,一場身份危機的拯救。
    
    北迴歸線 喜見榕樹頭 珠江文化研究者的反思
    
     在廣州,你會發現香港;在香港,你會發現廣州。
    
     蓮香樓、太平館,最先在廣州,後來移至香港。一源二支,後來國內經歷種種變動,有人認為香港的老字號有時反而能保持上世紀真正傳統風味。
    
     一源二支的,還有學校名,如培正、培英、真光等。連黃大仙廟,也是先在一八九九年興建於廣州芳村花地,後因戰亂,道長梁仁庵攜黃大仙(東晉人,相傳在赤松山得道成仙,又名赤松子)畫像到港,然後香港才又建了一座黃大仙廟。
    
     蒙嘉林父親蒙敏生為香港左派攝影師,一九五七年,蒙嘉林四歲時,父親將他送到廣州,一住至今。由於父親在港關係,蒙嘉林經常港穗兩邊走,這可能培養了他對嶺南文化的敏銳觀察力。同樣從事攝影工作的蒙嘉林,認為香港保留的一些廣州文化傳統,比現在的廣州更加廣州,例如在廣州開業於一八八九年的蓮香樓,稍後於香港開分店,直至一九六六年,香港分店仍有分紅予廣州蓮香樓,不過今天香港蓮香樓反而保留了更多百年風味。蒙嘉林曾帶國內朋友至香港蓮香樓,國內友人但覺座位擠迫,蒙說了句:「你來不是來享受,你是來體驗的!」他喜歡到香港書店蒐羅研究廣東話的書籍,認為香港在這方面的研究比廣州更深入。六十年代開始,廣東話沒落,官方根本想取消方言,更不要說保留和研究。八十年代開始,廣東學校的老師上課只能用普通話教學。
    
     沒有颱風 沒有廣東
    
    
     目前位於廣州西關的荔灣博物館,是民初英商礇豐銀行買辦陳仲廉之故居,為著名的西關富貴人家大宅,其庭園有一古老榕樹,乃嶺南石山奇景,名為「石上飛榕」,惹人注目。其實香港和廣州一帶都極多榕樹。蒙嘉林說,嶺南多榕樹,與廣東位於北迴歸線有關。原來蒙嘉林曾鑽研並拍攝全球北迴歸線自然地理現象,他說:「全世界北迴歸線通過的地方,大部分都是干旱沙漠,唯有在中國的地方卻鬱鬱褳褳,為什麼呢?」
    
     由於北迴歸線過處,日照時間長,出現沙漠不足為奇,如撒哈拉、阿拉伯、埃及;唯有中國的幾個地方(台灣嘉義、廣東汕頭、廣州從化、封開、廣西梧州、雲南墨江)雖處此帶,但因遇太平洋季候風,颱風帶來充足雨水和氮氣,於是得天獨厚,中國的北迴歸線地區,不僅沒有變成沙漠,而且物產豐富,成為世界自然地理現象之奇蹟。這種氣候適宜榕樹生長,在北迴歸線兩邊二百公里,皆見榕樹,一過了這個範圍,就不多見了,所以到了上海,榕樹忽然卻了步。至於歐洲,更無榕樹蹤影。奇異的是,榕樹這世界上樹冠最大的常綠大喬木,可說是極粗生長,偏偏木質又不堅實,難作家具房子,斬伐之無用,乃得延壽數百年。古代人沒空調,喜於大榕樹下乘涼,或聽講書佬說故事,或欣賞大戲,成了嶺南文化傳揚的集散地。很多榕樹靠近廟宇,往往被稱為神樹。
    
     蒙嘉林說:「沒有颱風,沒有廣東。」一般人以颱風為禍患,蒙嘉林則認為颱風反而帶給廣東生機。正因為廣東地處北迴歸線,復近海,以前廣東無論多窮的人也好,只要往海裡撈魚,往往滿載而歸,山上野味眾多,可謂食之不盡。廣東人嗜吃,一方面因外貿通商,形成不少富戶講究飲食,一方面跟其地理資源豐富也有莫大關係。廣東人對食之執迷見諸粵言,凡做事皆叫做「揾食」,然後有很多與食有關的俗語,如「食屎食著豆」,「擔屎唔識偷食」等。
    
    蝦餃 瞎搞
    
    
     無獨有偶,記者在廣州碰到的採訪對象,似乎都對飲食深有研究。蒙嘉林做過職業廚師,對食尤其講究。「現在的蝦餃,真的是「瞎搞」,皮又唔靚,蝦又唔靚,以前蝦餃系鄉村小菜,用河蝦來做,細細支,要那種鮮味,唔系而家大大支。」
    
     廣州近年冒起一班廣州文化關注者,黃毅成等一班較年輕的,重點是童年回憶及一些建築文物(包括城中村、橫街窄巷小舖);蒙嘉林則與一班中年學者組成在一起,研究重點是粵語文化(如廣東粗口和廣東民謠)和歷史掌故。「長期缺乏人文文化意識的教育,是中國教育的失敗。」蒙嘉林說:「政府重點是搞經濟,教育投放的資源也少,何況文化。」
    
     廣東食肆 外省大廚
    
    
     跟蒙嘉林一起的紀錄片導演湯展科不由得慨嘆:「大量傳統消失了,連做菜的都不是廣東人,飲食文化沒落,以前雲吞麵要過冷河,外省人會話點解要過冷河。」蒙嘉林說:「干炒牛河,油要少,要香,略焦!」湯展科又說:「支鑊都不同了,以前系熟鐵鑊,不是生鐵鑊,支鑊薄一薄,好軟,可以『凳下凳下』……」
    
     粵菜成名,跟其材料豐富有關,但蒙嘉林發現,中國菜之中,以粵菜的菜名文化涵蘊最多,「同一道菜因應場合不同,會有不同菜名,一道大梁炒蝦,如遇祝壽過年,菜名會變成『白雪映紅梅』,給人一種藝術的感受。」
    
     CCP立國時,廣東省廳局級官員,只有兩位是外省人,今天除了教育廳長年為廣東人主政外,絕大部領導為外省人,即使省長是廣東人,真正掌實權的省委書記都是外省人。但即使廣東人主政,也不代表廣州的文化不會被破壞,一九一七年,正是孫中山的兒子孫科(時任廣州市長)下令拆掉廣州的城牆。「如果當時不拆,好好保留,現在的廣州,旅遊價值肯定大增,一走進來,根本就是進了博物館。」
    
     他們細數廣東之好,當然廣東也有不好的地方。 「廣東好像特別多漢奸, 汪精衛、 陳公博、周佛海……」
    
     按:周佛海不是廣東人而是湖南人,汪精繯、陳公博是否漢奸近有爭論,不過這兩個廣東人倒留下出名的詩句,汪早年行刺清攝政王載灃事敗被捕,獄中賦詩:「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抗戰勝利後,陳公博以叛國罪從日本引渡回國,臨刑前寫下:「大海有真能容之量,明月以不常滿為心。」
    
     異色城市 老區翻新變攝影佈景
      
     走在廣州,外省人以為身在外國;但是同樣走在廣州,廣州人以為自己身在外省。由於外省人近年不斷移入廣州,而廣州範圍也不斷擴大,老廣州到了新區,也要問路於人,而答者可能要求你說普通話,甚而附加一臉不屑。廣州的士司機八成不是本土人,很多連一句廣東話也不會說。記者坐的士去廣州大名鼎鼎的泮溪酒家(接待過Dang Siu-Ping、郭沫若、老布殊等名人),的士司機居然完全不知道。
    
     這真是一個迷失廣州。
    
    
     以前騎樓街是一條老街,充滿人文自然氣息,現在簇新得有如拍戲用的攝影佈景。
    
     廣州是一座異色城市,從來就以包容不同(以至極不同外來文化)著稱,唐朝時,廣州城西設立「番坊」,專供外國人(主要是阿拉伯人和波斯人) 居住, 並設立 「番坊司」和 「坊長」進行管理。史載當時外國僑民十幾萬人,佔到廣州人口的三成以上,儼然國際化大都市。
    
     異色, 有時要深入才能體會,如廣東話中「波士」「的士」「飛士」,正是外來異色詞彙。當記者從荔灣博物館走到轉角一列經政府修復的舊建築時,踏上那些仍然有低下層市民居住的老房子文物,就有這種奇異的感覺。
    
     百年文物 別有洞天
    
    
     龍津西路,逢源北橫街,正好有一列這樣的近百年老房子。門面是西關大屋樣式,經政府修復裝了滿州窗,掛了裝飾用的統一的植物籃,外面看有如樣辦。走上搖搖欲墜、又暗又窄的木樓梯,發現仍有人居住。住客鄭宏說,他住在這房子已經十幾年,兩夫婦居住空間上下兩層至少二千多呎,不過家中養了七支貓,堆滿雜物,最厲害的是鄭宏自己裝置的擴音機,兩件國產音箱前面分別縛住了一塊木塊,以免被貓抓傷音箱的單元,他用VCD機播放,效果居然不錯。由於中門大開,記者是走到了他倆大廳,才被戶主發現而喝了一句:「誰?嚇死,入鈬唔敲門!」
    
     其實記者從地下上樓梯,才不期然走到他的大廳,一直發現無門可敲。鄭宏說,打開門,南北對流,夏天基本連電風扇也不用開。由於樓底高,即使堆滿雜物,感覺仍然很舒服。鄭太說,對面有間大屋,賣六七十萬,一直賣不去。事實上這些老房子地點旺中帶靜,佈局不錯,問題是需要裝修,而政府規定內部不能裝修,除非按照文物修補的規格。這樣規格的裝修費用,可能是很大筆的數目。
    
     三年前,政府出於旅遊或者市容需要,出資修復翻新外牆,但由於這些極有價值的老房子仍住覑居民,一些民眾的生活習慣無疑會影響老房子對外人之觀感,包括有住戶在這些古色古香的房子外當街掛覑奶罩內褲衣物。但是真正令人覺得廣州精彩的其實不是翻新過的門面,而是平民百姓如何住在文物之中,走到這些文物裡面感受生活的氣息,才是最精彩之處。
    
     西關小姐 東山少爺
    
    
     所謂西關小姐,是指住在西關大屋的千金小姐。西關大屋是廣州從前的富商巨賈或洋行買辦等新興富豪居住的大屋,特色是以石腳水磨青磚砌牆,正門有短腳吊扇門、然後是趟櫳,再有硬木大門。進內三間兩廊,層層曲折,官廳、轎廳、天井、神廳、內廳,並設後花園,可養魚種樹。本來廣州有一千多座這樣樣的西關大屋,到如今只剩下幾十座而已。
      
    與西關小姐相對的是東山少爺,由於廣州東山一帶多建西洋別墅,而住者多為當時的大官,大官之少爺即為東山少爺,西關富豪千金配當大官的東山少爺,自然門當戶對之至。
    
     不過,西關大屋在廣州人心目中地位似略高於西洋別墅,事實上廣州不少老房子樣式總是參照西關大屋的設計,例如吊扇門、趟櫳,滿州窗等。這些房子當年是平民住的,但事隔大半個世紀,皆已變成非常珍貴的文物。
    
     城中村 時空倒數 歷史消失中的生活
    
     廣州城中村之「獵德村」最近清拆,此為廣州政府出資重建改造的第一條「城中村」,緊接覑即輪到泮溪酒家附的「泮塘五約」,據知這條村將於一年內拆除重建。
    
     「獵德村」被拆,對居於惡劣環境的村民來說是好事,因可獲得新樓居住,但同一時間,舊村之逐步消失,激起了廣州人的懷舊情懷。記者到面臨清拆的「泮塘五約」採訪,村民說近日已有不少廣州市民前來拍照。部分原來曾是這裡的村民,這些外嫁女希望「故鄉」清拆之前在自己的故居前拍照留念。我們採訪時,有阿婆向我們大叫:「兩年之後,呢度唔同曬腬!」
    
     村民對遷拆未有太大反應,只是希望可獲原區安置。但說到底總有點不捨。「細細個一齊玩,你去我度,我去你度,呢度好,高樓大廈,對面都唔會識。」
    
     從迷路到覑迷
    
    
     「泮塘五約」目前約有五百戶村民,部分房子是幾代人一直住下來的,部分則已租給村外人。雖然旁邊就是六十年代接待周恩來等領導人的泮溪酒家,但由於當年消息封閉,周恩來過其門,村民都從不知道。一名九歲、讀小五的男孩周偉傑說 :「一年前搬進來,最初好驚,要畫地圖,怕迷路,現在熟曬路,覺得好好玩,跟這裡的孩子一起捉迷藏……我同佢懐仲熟過學校鱓同學。」 「坑渠不覺得難聞嗎?」「聞慣了就不臭。」
    
     這裡是用煤爐來燒水的,當記者問一眾阿婆在這裡有什麼娛樂時,她們開心的說:「打麻將呀!」事實上真的有很多村民把麻將䒷搬到屋外,大打其露天麻將。
    
     一個住在附近借天台給我們拍照的老廣州說 : 「以前孩子有玩的空間,現在新房子太狹窄,孩子少了很多可以玩的空間。」
    
     廣東童謠的變臉
    
    
     童謠和童話一樣,有時似乎不是給孩子的,而是大人自己生活和心態的寫照。今天我們依然熟悉的《月光光》童謠本來是這樣的:
    
     月光光,照地堂,年卅晚,摘檳榔,檳榔香,買紫薑,紫薑辣,買芙荙,芙荙苦,買豬肚,豬腸肥,買牛皮,牛皮薄,買菱角,菱角尖,買馬鞭,馬鞭長,買屋樑,屋樑高,買張刀,刀切菜,買鑼蓋,鑼蓋圓,買支船,船浸底,浸死幾個番鬼仔,一個蒲頭,一個沉底。
    
     另有一首家傳戶曉的《琑琑轉》,尾段有同樣「急轉直下」的洋人浸死(反洋傾向?)情節:
    
     琑琑轉,菊花園,阿媽叫我睇龍船,睇到一船番鬼仔,一個浮頭,一個沉底。
    
     可能由於情節太駭人(真有其事?),二三十年代之後,逐步變成
    
     阿媽叫我睇龍船,我唔睇,睇雞仔,雞仔大,捉去賣……
    
     還有一個童謠變身的例子,就是以前的《落雨大》是這樣的
    
    落雨大,水浸街,阿哥擔柴上街賣,阿嫂出街覑花鞋,花鞋花襪腰帶,珍珠蝴蝶兩邊排。
    
     後來「水浸街」,卻變成「無浸街」,大概是為了彰顯新時代之進步,也可能僅僅出於一種善頌善禱。
    
     還有一首《安眠歌》:
    
    
     曖豬乖,曖豬大,曖大豬仔拎去賣。
    
     其實豬仔聽到要被人拿去賣,無論如何很難安枕吧。
    
     除了童謠,廣東的急口令,很能測試出你的「廣東程度」,以下急口令十秒內唸完及格,五秒內唸完是優材:
    
     掘金掘橘掘金桔,掘龜掘骨掘龜骨,掘完金桔掘龜骨,掘完龜骨濺雞骨。
    
     聽那 車聲人聲 時光消逝之喁喁細語
    
     讓我們停一下,聽一聽
    
    
     廣州的呼吸
    
    
     呼,嚕,呼,嚕
    
    
     東山少爺的歌聲
    
    
     從榕樹之氣根傳出
    
    
     被踢的毽,劃過中央公園
      
       飄到陳家祠
    
    
     烈士的血
    
    
     六祖的塵
    
    
     珠江的水,沖曬二千年新魂舊魄的底片
    
     艇仔粥雲吞麵熱霧中
    
    
     吃進神經線裡的暗湧
    
    
     水滾茶靚街市喧囂
    
    
     聽出前世今生
    
    
     被碰的麻將
    
    
     驚破西關小姐的趟櫳
    
    
     轟,隆,轟,隆
    
    
     地鐵一號線 長壽路站
    
    
     唱片跳動
    
    
     Yo, you get up in the morning
    
     Feeling all alone
    
     You jump outta bed
    
     and look at your phone
    
     And say to yourself
    
     I ain't no stone
    
     Cuz in Cantonese we say
    
    頂硬上啊 鬼叫你窮
    
    
     市井聲中 聽見了寧靜
    
    
     廣州的 禪與革命 細數風流人物
    
     廣州最早的名稱是楚庭,早在二千二百年前,「楚漢之爭」的時候,趙佗已在嶺南地區建立南越國,都城就是今天的廣州。廣州人自古都是移民,最初應來自吳國、越國,後來與長江中游楚國的人民有極頻繁的來往,秦時一大批賈人(商人)被秦始皇下放至廣州。三國時廣州歸東吳統治。廣州對外貿易有至少二千年歷史,從南越國出土文物發現的波斯銀器可知,是中國最早對外開放而且從未關閉過的外貿城市。當陸上絲綢之路因西域戰亂而中止,商品仍經廣州到印度再到羅馬,廣州是史稱「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之一。清朝一段時間,廣州是「一口通商」,獨攬全國對外貿易,並位居世界第三大城市(僅次北京和倫敦),在歐洲Canton 享負盛名。
    
     蘇東坡曾在這裡游寺賞廟;洪秀全在此拜上帝;林則徐查禁鴉片,康有為在萬木草堂講課;梁啟超寫其「筆鋒常帶感情」的文章;推翻滿清從廣州起義開始;孫中山當大元帥;國共合作在黃埔軍校練兵,蔣介石是校長,周恩來是政治部主任;「南天王」陳濟棠大力興辦廣州工業;陳寅恪在廣州寫《柳如是別傳》;魯迅、郁達夫、郭沫若都曾在廣州講學……
    
     除了外貿經濟,廣州是中國近代革命的發源地,一九一一年辛亥革命成功之前的一次起義是在廣州黃花崗,一九二四,國共合作成立黃埔軍校,培養了大量軍政人才。這裡也是後來來北伐的大本營。談中國近代史,假如略去了廣州的部分實在不知從何說起。一九二七年,葉劍英在廣州起事。清末民初,廣東是傳揚革命思想和西學的基地,這其實不難理解,因為這裡對外開放,接觸外國新事物自然最早,由此映照滿清之腐敗,繼而激起革命思想,可謂理有固然。
    
     六祖慧能 風幡論辯
    
    
     很少人提及的,是廣州在宗教傳播的地位,禪宗始祖達摩進入中國,即從廣州開始,六祖慧能隱居十五年,在廣州光孝寺剃度,其著名的 「不是風動, 不是幡動, 是仁者心動」的論辯,正是在這裡發生。《大佛頂首楞嚴經》後來也是在廣州這間寺被翻譯成中文的。
    
     廣州懷聖寺是中國最早的清真寺,東南亞的伊斯蘭文化,是從廣州播開去的。聖心大教堂是中國唯一的花崗巖教堂。廣州在四大宗教(包括道教、佛教、回教和基督教)的傳播過程中都有獨特的地位。
    
     六祖慧能是廣東人,在廣州剃度少有人提及。但是在閱讀廣州掌故時,最令我動容的卻是那些並不十分出名的人。第一是冒死替袁崇煥埋屍守墓的順德佘姓忠僕。第二是廣州起義七十二烈士犧牲,同盟會會員潘達微冒險犯難把七十二烈士葬於黃花崗。還有兩個廣東狀元的故事,每每令人神往。第一個是宋狀元張鎮孫,他不受奸臣收買回鄉,當宋室蒙難,正是他憤起力圖恢復宋室,並一度收復廣州,文天祥同時收復梅州,一時南宋軍威大震,惜兩人後來仍慷慨赴義。第二個是明狀元倫文敘,倫文敘自幼頑皮,常到光孝寺搗蛋,把尿射入香爐,寺內和尚一次抓住他要重重懲戒,主持普照大師卻放了他,並叫他以後跟自己讀書,倫文敘終成狀元,不過這故事最令人敬佩的人物不是狀元而是普照大師。
    
     佘義士、潘達微、張鎮孫、普照大師,是他們這些人構成了廣東文化美好的部分。他們偉大但是在歷史上十分低調。一如廣州的牙雕和廣繡一樣。廣州或者廣東歷史文化底蘊極深,如僅以二十年改革開放、經濟先鋒去衡量廣州,並因當地人滿口詰屈聱牙的廣東話而粗疏地視為「南蠻」,未免是毛澤東所說「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至於廣東人自己輕視自己,自己在自己的城裡迷失,則是一場荒誕之悲劇。
      
       (附記:最新一版《現代漢語詞典》收入了以下粵語詞彙:搞笑、非禮、按揭、樓花、爛尾樓、獵頭、報料、煲電話粥、埋單、炒魷魚……)
    
     廣州鬼古
    
    
     採訪廣州期間,聽到這樣一個鬼故事,茲記述如下:
    
     話說,在某大商場一名食肆用膳期間,廣州友人跟我說:「這裡以前很旺的,後來有人跳樓,商場就冷清起來了。」原來據說該商場當年動工,在地下掘出八副沒有屍首的棺材,當年工人不以為意,丟了棺材,繼續興建。不料,那八副棺木,原是鎮壓厲鬼之物。商場落成,最初人流極旺,後來陸續有人在商場上的高樓大廈跳樓自殺,商場人流從此疏落。
    
     「現在已有七個人跳樓死了!」對方呷了一杯茶說。
    
     「還欠一個!」另一個廣州朋友放下筷子說。
    
     「只要多死一個人,湊夠八個,商場又會熱鬧起來。」
    
     「現在還欠一個!」那廣州朋友一面平靜。
    
     我打了個冷顫。
    
    
     「埋單,唔該!」
    
    
     後記:地方.色彩
    
    
     廣西南寧,本來是說廣東話的。
      
      但是經強制說普通話後,目前新一代年輕人已經不會說廣東話,而只能說普通話。
    
     問題是,南寧的普通話,連最贊成全國統一語言的人,聽了也不是味兒。
    
     那是一種不自然、後天加工、沒有感情色彩的「南寧普通話」。
    
     如果廣東人說廣東話,是「地方主義」,那麼難怪香港也有人提出,所謂「母語教學」應是普通話教學。阿媽明明講廣東話,點解「母語」變成普通話?
    
     說這些,一定政治不正確。
    
     但是, 政治不正確,很可能同時系文化正確。
    
     如果少數民族文化值得大力保護,那麼,何以頗多人說的廣東話或者廣東文化就不值得大力保留,反而應該消滅之而後快?
    
     有國內學者嘲弄說六祖慧能傳教,一定不說嶺南話。問題是誰知道?誰知道一千年前中原人士說的語言,不會跟現在保留大量古音的粵言非常接近。宋朝蘇東坡說:「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用廣東話唸,整句那三支入聲字,生出奇趣。部分唐宋詩詞的入聲韻,用普通話讀根本捉錯用神。普通話不過是山東話再衍生出來。山東話本身也比普通話生動豐富。
    
    若用地方主義去扼殺地方色彩,將好的東西視為「蠻煙瘴雨」,不識者可能在旁陪笑,識者則不免咯血。廣州人重尋迷失了的廣州文化,的確有一種自我救贖之意味。
發表於 2010-3-9 14:40:33 | 顯示全部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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