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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期间，中央十台探索·发现栏目推出《国家宝藏》系列节目，介绍由开国之前到现在国家对各地、各历史时期文物保护上付出的巨大努力及取得的瞩目成就。通过这个节目，令世人得知诸多鲜为人知的保护文物故事。
例如文革后期出土的汉马王堆文物，当时在场的考古人员无不啧啧称奇；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诸多年逾古稀的专家带徒弟到全国各地鉴别历代书画作品，当时的专家对那些作品都觉得是叹为观止；发掘定陵时出土的一件丝织龙袍却在接触空气的瞬间化为乌有，使在场人员无限惋惜。
所有这些让我想起了方言，尤其是那些古老的南方方言。现代，随着国学的兴起，有不少学者认为，可以通过对方言，尤其是南方方言的发音研究来了解中古汉语，甚至上古汉语的发音及其规律。而且近年对南方方言的研究也表明，这些方言不单止保留了古读音，更相对于普通话保留较多的古汉语词汇及古汉语语法，尤其是古汉语当中的倒置语法。所有这些，不仅让国人可以从古籍中，更可以在方言这些活生后的例子中体味那些词汇与语法。
记得二千年前后，宽带网络刚刚兴起，那时网上不少人对方言，尤其是粤语的感觉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广东人说普通话」，更有甚者，认为粤语是「鸟语」，认为南方方言是汉人到南方后被当地土著同化后改用的南蛮语言。即使到了最近几年的报道也显示，方言难学程度调查中，粤语以「榜眼」之名荣登榜上，而「状元」之位则由属吴语系的温州话摘得。
虽然「国学热」令国人慢慢认识到南方方言绝非什么「鸟语」，但却并不表明领导们开始重视方言了，更没表明方言遇上了发展的春天。相反，诸多南方方言都遭遇如斯尴尬：外省主政高官来到这些南方省份，无论推行什么政策，都肯定包括一条「推普」在内，以至于，无论换了多少界政府官员，推广普通话反而成了方言地区一条「一百年不动摇」的「基本省策」！更有甚者，曾有一某方言省份的省长说该地的方言剧种之所以会日渐式微，乃因方言剧没有用普通话来表达。众所周知，方言之于方言剧，正如普通话之于京剧。放眼世界，虽说汉学方兴未艾，但汉语在现阶段来说，仍无法撼动英语的地位，按上面那位领导的思维方式，何不让京剧全都用英语来唱，不是可以更好地向世界人民传播汉文化吗？！只可惜，谁也知道，离开了普通话、离开了北方方言，京剧几乎不可能传承！
「推普」政策，本是国家领导人为促进区域交流而提出的一项措施，是好意一番，但「推普」三十年，也是方言快速式微的三十年，究其原因，实在让人深思。
此刻，我不禁想起了那个在汉马五堆中出土的2件稀世文物，千年未腐的千年女尸，还有一盆出土时尚可看见莲藕的莲藕汤，令人庆幸的是千年女尸虽然历经千辛万苦最终成功保护下来了，但那莲藕汤中的莲藕在地下掩埋千年，却经受不起出土时空气的急速氧化，接触空气几秒后就化为乌有了。
可以说，南方方言千年来之所以能自由发展，也就是它防腐千年原因，就在于历代政府都没有干预任一地区所用语言，这样我们才有机会在今天还能有幸听到、学到、甚至于用于较为接近古汉语的方言。想像一下，只要历史上有那么一位主政者统一全国语言，我们今天肯定没这样的机会！可幸的是，没有这样的主政者，连清朝那个中央集权最厉害的、也是最头痛于闽、粤地方官员说话的雍正皇帝，也没有利用手中权力压制方言。
诚然，时至今日，区域经济、文化交流要求进一步打破地域隔阂，就需要一种较为通行的语言，推普当之无愧成为这个时期合适的政策。但难道有普通话的地方就容不下方言了吗？可能有人怀疑这个结论，但我却深信不疑，特别是在推普政策及各级政府官员的推波助澜之下，方言的生存环境岌岌可危。
如果把南方方言比作能源，那绝非是适当的比喻。世界各地的科学家都在大力呼吁能源危机，可能源危机说了那么多年，我也没看见能源真正枯竭了，相反的是，不断有新能源开发出来，即使地球上所有能源都用尽了，还有那个至少对于人类而言，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太阳能。反观方言，早已远离它原本属于的时代，已成孤岛之势。
如果把南方方言比作环境，亦非是好比喻。毕竟越来越多人认识到环境的不可再生，而且环境始终有一定自净能力，只要看看西方自工业革命后，百多年来对环境造成的污染，直到最近二三十年才显现出来，就可多多少少证明这一点。虽然方言也有再生能力，但方言在面对推普有如排山倒海的行政政策攻势面前，那一点的招架之力显得如此软弱无力，难道期望方言可以支持愈百年，直到人们觉醒才去保护吗？只怕那时方言不是式微，而是消失了！
或许把南方方言比喻成那个在汉马王堆出土而又在几秒之间就消失于汤盆中的莲藕才比较适当吧。不是吗？普通话就是空气，推普政策就是催化剂，而方言就是那些在汤盆中的莲藕。只要在政府、学校还有各种传媒都只准用普通话作为正式语言的情况下，方言地区的小孩子就缺乏自小学习方言的环境，而成年人之间则没有了可以完全用方言对话的对象，方言词汇、方言语法随之渐渐消失。这样的消失只需几十年就可以做到了，这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不也就相似于莲藕暴露于空气中的那几秒钟吗？
南方方言的确在式微，前几年我听说有一些大学为保护式微方言，到吴语地区一些比较偏远的山区找那些几乎从未离开的村庄的老妇人，用录音器材记录她们所说的语言——没有遭受普通话「污染」的纯正的吴语。这让我想起了国家在外交政策上讲求「求同存异」以及对内文化政策上希望「百花齐放」。方言何尝不是文化，它至少是文化的体现，它也应该属于百花齐放之列，可现实就是普通话与方言是不能求同存异。《国家宝藏》系列节目常提到申遗。我想方言就算不算国家历史文化遗产，那至少也应该是省级文化遗产吧？韩国人、日本人至少虽然近年来不得不承认汉语在表意能力的确很高，但他们都非常重视自己的语言，不肯轻易放弃，可我们自己中国人究竟是怎么了？普通话与南方方言本是同源兄弟，可现在普通话却对方言围追堵截为恐不及。
此时我想到了我们的少数民族，他们同样是中国人，同样享有中华文化上下五千年的悠久历史，而且他们在语言、民俗等方面都得到国家政策的保护······
就让历史上建安七子，曹植七步成诗来结束全文吧，
煮豆燃豆萁，漉豉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 
發表於 2009-11-2 22:30: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