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方言詩人符公望

紮那魯剛多

20世紀40年代，出現了壹位多産而又優秀的廣州方言詩人——符公望。
    符公望，原名龐嶽，生于1911年11月17日，祖籍廣東南海縣，其父是私塾教師，其母是個婢女。龐嶽出身寒微，早在童年就感受到勞動人民的艱辛。他選擇了爲勞動人民歌唱的道路。其家曾居廣西柳州，後因讀書、工作，龐嶽曾駐足廣州、桂林、香港等地。建國後，被派到廣州參加文化界工作。1977年，因肺癌病逝于廣州。
　　早在30年代初期，即在廣州左翼作家聯盟時期，就有壹些作家提出用廣州方言來寫作。之後，曾對此問題進行了壹番討論，其中作家杜埃在《舊形式利用問題》壹文中，認爲舊形式「簡單、活潑、诙諧、通俗，民衆最喜歡，也最容易懂，最容易接受」。抗日戰爭勝利之後，大批文化人士到了香港，對如何使用方言向工農大衆普及的問題又進行了深入的討論。這次討論，邵荃麟、馮乃超寫了《方言文學問題論爭總結》壹文，提出「方言文學是爲了文藝普及的需要」，「各地老百姓有各地老百姓的語言，所以就不能不有各地的方言文學。」並且明確指出：「提倡方言文學而並非主張破壞普通話。」因此，如張振金在《嶺南現代文學史》中說：「抗戰初期，爲了動員群衆參加抗日，紛紛用方言和通俗的語言，寫了大量的街頭詩、朗頌（誦）詩和歌曲，到處頌（誦）唱，成爲壹時的風氣。」
　　1946年8月26日，香港《華商報》（CCP地下黨領導下的愛國民主統壹戰線的報紙）發表了龐嶽的《古怪歌》：
　　呢個世界妳話古怪唔古怪，
　　古怪古怪真正古怪，美國煙仔、罐頭隨街賣，
　　重有透明牙刷底衫褲頭帶，襟使抵買夾時派。
　　買呀買呀大家都嚟買，
　　女仔著曬玻璃褲，男仔纜起透明褲頭帶，
　　牙刷平過梁新記，摩利士抵食過農夫牌，
　　罐頭面包悭過煮飯，買柴籴米冚奉冷都悭埋。
　　＃曬，＃曬，將來重＃曬，
　　土産谷米冇人種，種左都冇人買，
　　農村破産工廠執埋，重欠落壹身美國債。
　　真壞，真壞，美國真正壞，
　　妳重派飛機，出軍械，幫手打內戰，
　　將的好人殺曬，同的貪官汙吏靜靜撈埋。
　　點解，點解，妳話點解。
　　問聲政府要我地死曬，定要中華民國換過壹塊USA嘅招牌！？
　　挑！
　　這首方言詩以最後壹句爲點題。由于方言詩發表時是譜上曲的，壹時就在省、港、澳傳唱開來。此詩以生活現實爲根據，直言質問國民黨政府。在國民黨特務橫行的年代，如此明顯的責難，表現了詩人的膽識和骨氣。
　　接著龐嶽以符公望的筆名，在1946年繼續發表了《矮仔落樓梯》、《亞聾送殡》、《黃腫腳》等詩。這些詩作，均爲群衆所接受和喜愛，因而使符公望的名字家喻戶曉，從而奠定了符公望作爲壹個革命方言詩人的基礎。此後，他的每壹首詩的發表，都增加了詩人在群衆中的聲譽。且試談他的《亞聾送殡》：
　　有班先生佢水汪汪，專車大炮兼夾凶狼，
　　話左勝利就減租，點知佢照樣要征糧！
　　講過軍人准複員，點解佢壹個都冇返鄉？
　　又話真正來開談判呀，爲乜野重要打內仗？
　　佢口口聲聲講民主，其實佢毒材、專制重慘過秦始皇！
　　有班先生佢水汪汪，專車大炮兼夾凶狼，
　　我地壹于亞聾送殡，唔聽佢支死人笛，佢就壹洞都冇行。
　　這首方言詩是在民國35年10月13日的《華南報》上發表的。當時，中國CCP是堅決反對內戰的，並領導著壹支強大的武裝力量。蔣介石邀請毛澤東赴重慶談判，經過43天的談判，雙方代表于1945年10月10日簽訂了《會談紀要》，即「雙十協定」。但是，此協定墨迹未幹，蔣介石就密令「督勵所屬，努力進剿」，調兵遣將進攻解放區；另外，對國統區人民許了許多完全不實行的諾言。方言詩《亞聾送殡》就是這方面的曆史寫照。
　　1949年10月廣州解放之前，符公望在香港和粵中遊擊區期間，寫了大量的方言詩，這些方言詩大多數都譜上了曲，廣爲傳唱，其中著名的除《古怪歌》、《亞聾送殡》外，還有《矮仔落樓梯》、《檢查》、《黃腫腳》、《幡杆燈籠》、《火燒燈心》、《太婆上祠堂》、《個柳手》、《八月桂花滿樹黃》、《表兄哥》、《祖國解放需要妳》、《有田有地大家分》、《我地?隊伍好似壹條龍》、《月光光》、《兜督將》、《中國第二大堤》、《中國人民翻身大合唱》等。其中《中國人民翻身大合唱》在中央人民政府文化部、中國文學藝術界聯合會主辦的「關于三年（1949.10.1～1952.10.1）來全國群衆歌曲評獎」中獲三等獎。其詞曰：
　　伯爺公，伯爺婆，亞嫂亞姊同亞妹，亞叔大佬細佬哥；
　　大家打起鼓，大家打起鑼。
　　壹齊拉起手，壹齊唱支歌，恭賀中華人民共和國。
　　大家壹齊嚟，壹齊唱支翻身歌。
　　驚天動地壹聲雷，風卷烏雲四面開。
　　壹輪紅日嘻哈笑，歡歡喜喜站起嚟。
　　中華人民共和國，系十月壹日，歡歡喜喜站起嚟。
　　四萬萬個主人，打開個枷鎖，
　　我地翻左身，我地做主人，
　　國家大事我地自己管，大海平地我地都有份，
　　人人有工做，個個唔憂貧，
　　大家講道理，唔會人蝦人。
　　男男女女都嘻哈笑，老老嫩嫩笑吟吟。
　　由于符公望的方言詩通俗易懂，有風趣，合時而作，因而受到廣大群衆的熱烈歡迎和接受，可謂風靡壹時，時人稱「符公望」與「方言詩歌」同義。
　　符公望于1950年4月調任華南文學藝術界聯合會籌備會戲劇部總幹事、秘書處副主任，同年11月任市文聯秘書長；1950年5月爲中國作家協會廣州分會專業作家。1960年又調任廣東省文化局藝術處、藝教處副處長，並兼任廣東省文學藝術界聯合會副秘書長等職。在此期間，符公望寫了不少方言詩，如《打倒美國鬼》、《有條花靓仔》、《工人大佬衰仔》、《增産獻機》、《想通了》、《六峰山下出了英雄漢》等。其中影響最大而又傳唱最廣的是《打倒美國鬼》。
　　美國鬼，打橫嚟，
　　想亡中國，要我地做奴隸。
　　新中國，冇咁衰仔，
　　海，齊心合力打倒美國鬼。
　　作曲家蘇克回憶說：這首方言詩的「寫作時間大概是1951年抗美援朝開始不久……這首歌詞、曲都寫得很快。早上符公望寫好歌詞，把它釘在我的房門上（我剛好外出），我回來壹看，非常喜歡，立刻動手譜曲，下午就向符公望交稿。」又說：「在市文聯組織市文藝界抗美援朝示威遊行之前寫的，整個遊行隊伍都在唱這首歌。……（這首）歌流傳也很快，不到幾天全市就傳唱開了。」
　　符公望曾經解釋自己的筆名說：「我是要求自己的作品能符合群衆的希望。」作爲壹代廣州方言詩人符公望，以他畢生的努力已經達到自己的要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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