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慶五“氣”
位於西江中游的肇慶市,是著名的旅遊風景區,又是歷史文化名城,都是國家級的,無論自然景觀或人文景觀,不僅數量多,而且品質高,好看,耐看,老看不完,也看不厭,令人有繁花滿眼、美不勝收之感。也正因為如此,儘管我曾多次到此觀光或考察,也理不清其主要魅力所在。最近同一班專家和作家開會研究珠江文化,重游舊景,重思舊史,重讀有關詩文,感悟到肇慶的山水風光和人文史跡,都內含並洋溢著五種“氣”。 <br/><br/> 最明顯的是:秀氣,即清秀優美之氣。從整體上說,肇慶市區的整體地理態勢是充滿著秀氣的:寬闊的西江,從南面流過,像一條淺綠色的玉帶,在輕輕縈繞;三面起伏的群山,像是一列曲形畫廊,嵌在萬里長空;在金色太陽照耀下,綠水、青山、藍天,相輝映而又有層次有節奏地譜出一種青綠韻律,沁發出一股清新秀氣。這種氣以肇慶兩個代表性風景區為最,但兩者又有所不同。七星岩及其所在的星湖,是水秀之氣:七座藍灰色的岩山,錯落有致地分泛於浩瀚的星湖,像湖中有群少女沐浴,僅露出頭上的髮髻在水面浮起,欲動未動;又像是艘艘漁船在月夜中垂釣,湖底倒影著岩身和岩上的燈火,熠熠生輝,像有一股幽雅之氣從水中冒出;而當旭日初升,朝霞映照,湖面活似一幅彩色油畫而又勝於油畫,因有陣陣淡漠之氣在畫面洋溢,有層朦朧詩意在飄渺;若是漫步岩洞之中,泛舟於星湖之上,更是切身領受幽氣襲人。如果說,七星岩的水秀在於清幽之氣,那麼鼎湖山的山秀,則可說是清高之氣。整座山巒,呈蓮花狀,古稱其為蓮峰,名字和態勢,就有“出淤泥而不染”的清高之氣。山上的補山亭有副對聯:“到此已無塵半點,上來更有碧千尋”。精闢地點出了鼎湖山的景觀特色是:淨和綠。鼎湖山高達千尺,綠樹鋪蓋,似披上碧綠盛裝;山中的廟宇亭台,瀑布小溪,散現其中,有似朵朵紅白小花,點輟於綠裝之上,更顯綠意;朵朵白雲,縷縷山霧,或飄山頂,或款山腰,有似可以平步登雲的人間天上;山中奇花異草,茂林修竹,鳥語花香,草青蟲鳴,有似沒有半點人煙的原始林帶。鼎湖山的清高山氣正在如此聖潔境界之中,正如山中慶雲寺一副對聯所寫的那樣:“面震旦而結梵宮,綠樹森環,何用白雲封洞口;據湖山以開波界,紅塵遠隔,還欣紫氣滿庭前”。從這詩亦可見到古人早已發現鼎湖的山秀之氣。 <br/><br/> 肇慶是全國少有的宗教聖地,教類甚多、教種齊全,而且具有發源意義。這裏有佛教、道教、儒教、天主教、基督教、伊斯蘭教和龍母、盤古等的紀念地或發祥地,有日本和中國交流佛教、義大利向中國傳播天主教的史跡和紀念地,是中國諸多宗教的發祥史或發展史上都載史頁的地方。稱其為嶺南宗教文化之都並不為過。特別值得注意的是:這裏的宗教聖地,大都是具有審美和觀光價值的自然景觀;同時,更妙的是在肇慶的幾乎所有著名自然景觀中,都有著宗教的聖地。真可謂:景中有教,教在景中,是肇慶山水風光的一大特色。這特色表明肇慶的自然景觀與人文景觀是密切契合的。其契合點主要在景與教的統一上,從而使得肇慶的景觀都有著一種靈氣,即宗教之氣,或虔誠神聖之氣。鼎湖山中有佛教名刹慶雲寺、白雲寺,有“日僧榮睿紀念碑亭”,七星岩和星湖中有水月宮,龜頂山上曾有道教的玄真觀、應元宮,崇禧塔旁有400年前最早到中國傳天主教的利瑪竇所建的仙花寺,都是景中有教的實例。而專為佛家六祖惠能年青時插梅之地所建的梅庵,不僅是傳教聖地,也是甚有研究價值的建築,甚有欣賞觀光價值的景觀。寺內的大雄寶殿是宋代的木結構建築,全部屋樑不用一顆釘子,工藝精湛,造型典雅;寺前菩提樹,巍然挺拔,濃蔭覆蓋;寺內梅樹亭亭,若尼姑修禪靜坐;進庵有似進入仙境,賞心悅目,心曠神怡。這些景中之教,教中之景,無論寺廟環境,或是神像形神,都有著獨特的神聖氛圍,顯出虔誠聖潔之靈氣。正如清代詩人馮守鈞詩雲:“巍峨石闕五雲間,時有仙人自往返;流水潺潺林外聽,客心如洗倍清閒”。也正如嶺南畫派的開創大師高劍父在慶雲寺的題聯:“燈影照無睡,心清聞妙香”。詩畫家尤為敏感靈氣。 <br/><br/> 肇慶的山水風光有悠久歷史,又是有悠久歷史的古城,是歷代名人常到或路經之地。古語雲:江山依靠文人捧。唐代劉禹錫有名詩:“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更何況肇慶的山,高而有“仙”;水深而清,有“龍”也靈。這些“仙”和“龍”,既是在肇慶出生或常住的名僧名家,又是專程或路經到此的名人雅士。如:唐代的惠能、宋之問、沈佺期、張九齡、楊衡、李群玉、李賀,宋代的餘靖、紫清明道真人、李昂英、包拯、蘇軾,明代的李德、棲壑和尚、倫文敘,清代的袁枚、張維屏、彭泰來、莫元柏、黎耀宗、邱雲鶴、謝濟經,民國的孫中山、宋慶齡、陳黑樵、蔡廷楷等。建國後的名人更是不可勝數,朱德、陳毅、葉劍英、張聞天、陶鑄、郭沫若、趙樸初等都在此留下足跡或題詩。所有知名或不知名的文人雅士,都不會錯過觀賞秀麗風光的機會,又都在觀賞時有感而發,作詩繪畫,題字題聯,有的詩畫,載入文冊,有的詩字,轉為石刻。這樣的長年累月的文化積澱,使得肇慶的自然景觀與人文景觀高度契合,構成為交相輝映、互促發展的態勢,並使得每個景觀都洋溢著一種雅氣,即古風典雅之氣。這種氣,特別明顯地表現在每個景觀的石刻上。據統計,在七星岩和鼎湖山共有石刻687則,是我國少有的龐大而密集的石刻群之一;其中石室岩藏刻最多,達343刻,可見其密集程度,故有星湖石刻之稱,甚有知名度。它是我國古今石刻藝術的寶庫,是在觀賞山水風光的同時,接受歷史和藝術薰陶的畫廊。清代詩人馬俊良詩雲:“已見青雲生足底,更從山頂看雲生。窗前一幅倪迓畫,濃淡霏微微皴不成”,可以說是些少寫出了這種雅氣。奇妙的是肇慶的三種土特產:雞旦花,蓮藕,端硯,也都有這種雅氣,雞旦花清火消炎,蓮藕松粉清香,可謂飲食之雅;端硯乃文房四寶之一,有用途之雅,亦有雅的形象,正如蘇東坡詩雲:“與墨為入,玉靈之食;與墨為出,陰鑒之液;懿矣茲石,君於之側;匪以玩物,維以觀德”。由此亦可見雅氣不僅是景觀之氣,而且是肇慶特有的特深的一種文化底蘊,或謂之文化“底氣”。???? <br/><br/> 肇慶的第四氣,是正氣,即剛正清明之氣。肇慶自古是歷史文化名城,名勝古跡的內涵和態勢,都有這種氣。像麗樵樓,全樓都是紅色(故又稱紅樓),巍然屹立,呈現莊重肅穆態勢,凝現了它的光輝歷史:北宋徽宗皇帝趙佶做王子時受封為端,封邑端州。他做皇帝後即將端州易名肇慶,並禦書匾額,建起紅樓,懸掛于樓簷之內,可謂肇慶名稱由來的歷史見證;明末桂王南遷到肇,將此樓作“永明宮”,堅持抗清達數年之久,真可謂是樓檯曆劫終無恙;肇慶從明代到清乾隆期間“兩廣總督”所在地,即作為華南首府所在地,達三百年之久,這光輝史頁也在這樓上顯現出來,使其更具有傳統的正氣。緊靠西江的閱江樓,古為書院,結構像四合院,院內古樹名花,清雅芬芳;院外江水靜流,千帆競渡,似乎尚留明清文人屈大均、朱彝尊、瞿式耜等在此吟詩作對的儒雅之風,又像是留下北伐戰爭時葉挺獨立團在此訓練的雄風和堅持革命的正氣。巍峨的披雲樓,屹立于壁壘森嚴的宋城牆之上,可謂頂天立地,道貌岸然,一派古樸雄偉正氣,正如樓上古聯所寫:“舉頭天外,高處不勝寒,看修雉駢羅,幾疊雲山開畫本;倚欄風前,壯心殊未已,問元龍在否,千秋湖海共襟期”。最典型體現肇慶正氣的,是西江河中的小島硯洲和島上的包公祠。島的形狀像副端硯,相傳其來歷是北宋包拯在端州任知府數年,清廉正直,克己奉公,兩袖清風。他奉調赴京,乘船路過此河段時,雷雨大作,江翻巨浪。包公詫異,即命隨從查找有無不當之物,結果查出有一端硯,是人所送,包公說這是進貢之物,豈可受之?即親手將硯連同所包的黃布擲投江中,雷雨即息,風平浪靜。後來投硯之處,即變為這個似硯的黃沙洲島,故而得名。這傳說雖有神話色彩,不是史實,但卻繪聲繪色地表現了包公的正氣。這正氣也在這塊硯洲和端莊肅穆的包公祠的勢態體現出來,正如一副對聯所寫:“星岩朗曜光冊海,硯渚清風播古今”。 <br/><br/> 第五種是骨氣,即堅貞剛阿之氣。這是肇慶文化內涵較深,而又是普遍體現、亙貫古今的一種人氣和景氣。在肇慶峽口的山頂上,有一塊望夫歸石,石的形狀酷似一位婦女,全神貫注地望著默默流過的西江,似在盼郎歸家。傳說這是古時一位窮家婦女三妹,因丈夫阿成被惡霸迫走他鄉,久久不歸,她日夜在此盼望,竟化為一尊白石。這傳說雖多想像虛構,但也體現了肇慶人對有骨氣人物的歌頌。若翻開肇慶的歷史,即可看到許多有骨氣的名人出生或長住於此。如清道光年間的禦史蘇遷魁,上疏彈權貴,皇帝袒護權貴,他仍不甘休,堅持與權貴正面交鋒;清光緒年間的禦史吳桂丹,會同在京粵籍官員上書朝廷,反對以“白鴿票”之名開賭而籌軍響,不畏權貴之恐嚇,也不受其賄賂。在抗日戰爭時率領十九路軍英勇奮戰的蔡廷楷,於保衛武漢的大空戰中,先後炸沉三艘敵艦,又在敵機包圍的情況下,擊落敵機三架。並最後沖毀一架敵機,與其同歸於盡的抗日飛將軍安家駒,都是肇慶人。中國共產黨的早期領袖之一,著名的馬列主義理論家張聞天,因冤案受屈,在肇慶受困六年之久,始終堅持真理,一副嶙嶒正骨,高風亮節。這些可查可見和許多尚未可查可見的人氣和景氣,似乎都凝現在肇慶人的錦繡前程和未來。被郭沫若稱頌為“四塔擎天天宇穩”的景觀裏。四塔即:崇禧塔、元魁塔、文明塔、巽峰塔。分別于西江南北兩岸,對稱屹立,像四條天柱,立地頂天;又像是四隻鐵拳,追打人間天上一切歪風邪氣,不畏強暴,不畏風雨,力挽狂瀾;又像是四柱旗杆,掛著日月星輝和白雲彩霞共繪的錦旗,迎風招展,永掛天空,體現著肇慶人戰天鬥地的骨氣,永遠歌頌和昭示著肇慶人的錦繡前程。 <br/><br/> 前些年在市中心區新建的文化廣場,是以巨型的音樂噴泉為中心的景觀。這個景觀每晚華燈初上時開始,當夕陽西下、皎月初升之時,悠揚的音樂即伴隨著噴泉的水線,以種種姿態升起:一時呈葵花之狀,向著坐在高樓屋頂上的明月,緩緩起伏,音樂和水線,都散發著秀氣;一時水線繪出荷花,音樂清新出俗,似冒出聖潔靈氣;一時樂似“高山流水”,水線數條騰空,輕風徐來,悠悠蕩蕩,彌漫著典雅之氣;一時水線成柱,直沖雲霄,水又垂直而下,風吹不斜,一派正氣凜然之氣;一時水柱騰空,音樂激昂,如錘天鼓,又似充滿剛骨之氣;如此變換神奇、以樂噴水、揚水吐氣的景觀,使我頓悟:這不正是肇慶文化底蘊的五“氣”的現代凝現和噴發麼?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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