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期曲艺家篇]郑培英 花旦正印十五始 情注粤韵五十春
粤剧的定名说来有趣,它似乎先定名于国外。粤剧最早叫“广东戏”。咸丰元年(1851年),已有不少广东人到了美国旧金山掘金,或做其他工作。广东人聚居,就想看广东戏,因此,也吸引了广东戏班到旧金山演出。咸丰二年(1852年)10月,一个名为鸿福堂(译音)的广东戏班,远渡重洋到旧金山演出,该班有123名成员,当年的《阿尔塔加利福尼亚日报》有报道,美籍华人陈依范收集了该资料,写在《美国华人发展史》中。
而比这更早,19世纪40年代中,广东戏已从开埠后的香港,传到东南亚的星马(新加坡、马来西亚)了。以后,星马的粤剧也颇兴盛,故新加坡有“粤剧第二故乡”之称。广东戏到了外国,西人称之为cantonese opera,前面的词意译为广东语,后面的词意译为戏曲剧,合起来译为粤语戏,简称粤剧。由此有人推测,广东戏遭禁前唱词有不少是用粤语唱的。光绪十三年(1887年),旅居新加坡的清朝官员李钟钰著的《新加坡风土记》称:“戏园有男班、有女班。大坡共四五处,小坡一二处,皆演粤剧。”这证明,广府戏起码在光绪年间已被称为粤剧了,只不过在国内的古籍中似未见此名,倒在外国的书报刊中见此芳名。
虽然,1918年出版的徐珂著的《清稗类钞》有“粤剧”一词提及,1924年出版的《戏剧世界》偶有文章提及“粤戏”、“粤剧”的称谓,但此词仍未在戏行中流行。据说20世纪20年代中期,千里驹在戏行集会上提出今后统一称“粤剧”,但仍未流行于世。
20世纪30年代末,爱国艺人关德兴组织“粤剧救亡服务团”见之于报刊,则是在报刊上明明白白见到“粤剧”一词了。这样看来,广州社会上普遍流行“粤剧”一词,应在20世纪30年代。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粤剧之名已为人熟识,此时戏班定称为“粤剧团”已流行于海内外。人们早已经习惯把广东戏也统称之为粤剧了。
□龚洪伯 《粤剧》
主角
郑培英,粤剧著名演员,原名郑丽英,1936年10月25日出生,广东增城人,一级演员。先后得马师曾、红线女等名师指导,又拜擅演悲剧的傅少芳为师。戏路宽广,唱做俱佳,唱腔有较强的表现力,声音清脆嘹亮,委婉动人,表演细腻感人,善于以声传情,擅演青衣戏。首本戏有《牡丹亭》、《秦香莲》等。
人物访谈
我是乐天派,却擅演苦情戏
“衡量一个演员,不仅要看他的表演过程,更要看这个角色的内心世界,不能为打而打,为唱而唱,要根据人物的身份、个人性格来演,这样才能把人物演活。” ——郑培英
乱真“红线女”
记者:说到红线女,我听说你曾经专门学过“红腔”,能具体说一说吗?
郑培英:红线女一直是我很崇拜的一个对象,演戏也好,唱腔也好,她都是独树一帜的。当初在《山乡风云》里,我有机会和她一起,感觉收获巨大,自己也很长时间在学“红腔”。有些观众告诉我,有时候他们都听不出来是我们两个人中的谁唱的,我很开心,哈哈。其实她对戏的痴迷程度和敬业精神,我觉得才是最值得学的,可能也是最难学到的。
记者:在你的艺术生涯里,你认为自己最成熟的阶段是什么时候?
郑培英:“文革”期间,我因为年纪还轻,没有受到多少冲击,但戏是不能演了,罚我做剧组的杂务,我什么都做过,年龄最好的十年在“文革”中浪费了,但我这个人是很乐观的,也从来没有感觉到难过。“文革”之后我的戏开始多了,当时红线女还没有“解放”,当时的粤剧界有点青黄不接,电台里面基本每天都在播我的戏,我演了《牡丹亭》、《秦香莲》、《江姐》等等很多戏,我受到了很多观众的认可,我的表演可以说最成熟,或者说是正趋向成熟。
苦情“催泪弹”
记者:如果要做一个回顾的话,你认为你个人的艺术特点主要有哪些?你在艺术上的成功有什么主要因素?
郑培英:平时我是个乐天派,但我演的基本是文戏,是“苦情戏”,我演戏是非常投入的。有次去香港演出,有位记者说我是“催泪弹”。我的唱腔比较有特点,在粤剧界还是受到大家承认的。我从小到大一直都爱唱粤剧,我的先天条件也比较好,之所以形成今天的特点,其实是经过了几个阶段,最初是学,老师怎么教我就怎么唱,后来自己出来演戏了,听了许多名家的演唱,开始模仿,哪个都想学一点,搞到太花了,自己的特点反倒不明显。后来就专心学红线女的“红腔”,再后来就是形成自己的风格,我在“红腔”的基础上吸收了上海妹、江燕芬等人的特点,我开始有了自己的风格。
写作“发烧友”
记者:我听说你一直强调演员要多学一些文化方面的东西,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文化知识对一个演员来说是不是真的有那么重要?
郑培英:衡量一个演员,不仅要看他的表演过程,更要看这个角色的内心世界,不能为打而打,为唱而唱,要根据人物的身份、个人性格来演,这样才能把人物演活。多读些书,可以增加自己的理解能力,才能去理解好一个人物的内心,否则就可能是千人一面。我自己受的教育不多,但一直很爱读书,尤其是外国的书,像《基督山伯爵》、《安娜卡列尼娜》、《牛虻》等等这些,我都看过好几遍,可以说是借他们的东西来丰富自己,是洋为中用。
记者:你现在还经常唱戏吗?平时主要忙些什么?
郑培英:戏也唱,但我现在经常忙的是写东西。2001年的时候,《都市影视》邀请我写一个专栏,写一写粤剧粤曲界的人物,慢慢地我写出味道来了,就写上瘾了。其实我自己受的文化教育并不算多,但我一直喜欢,现在可以说是写作的发烧友,这些人物我都了解,他们的艺术水准到了一个什么程度,我也都可以说出来。现在我已经写了110多个人了,我想再写一段时间出一本书,让大家多些认识粤剧。香港对粤剧很重视,他们的教科书让小孩子从小就开始接触,培养他们的兴趣。我们广州现在也有很多小朋友很喜欢粤剧粤曲,我感到很欣慰。
人物速写
一生的痴迷与眷恋
约郑培英采访之时,她在电话里考虑了良久,说: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去喝早茶,边喝边聊?广州的茶楼向来是人声鼎沸环境嘈杂,实在不能算是采访的好地方。我有些不解,问她为什么要去喝早茶,她告诉我:怕影响到我母亲休息。
事实上,在我们的聊天过程当中,她不止一次地提到自己的母亲,可见母亲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除了从小支持她学粤剧之外,郑培英更多强调的是母亲在生活中给予她的支持和帮助。比如,当年她忙于唱戏,三个子女全都由母亲替她照料,尤其是当年她从北京演出《山乡风云》回广州途中,特地写信给母亲,希望能在火车途经韶关的空隙,见上女儿一面。结果见了面之后,女儿竟然不认识自己了。直到后来女儿到了广州,还经常地说“要回妈妈家”——把外婆当成了妈妈。郑培英说到这一段,分明动了感情。她特地拿出香港出的一本《我的母亲》的书,里面都是各界名人写自己母亲的文章,内中就收录了她的一篇,“粤剧界里只收录了红线女和我的两篇。”
与母亲的感情,几乎是她对我谈及的少有的涉及个人的私事,其余时间她几乎都在说粤剧,她唱过的戏,她认识的人。除此之外的事,她都不愿意多谈及,也许在她看来,其他都不太重要。性格开朗的郑培英对我说,她这一生没有什么遗憾的事,除了“文革”中被耽误的十年,那本来是她最好的年龄,最有可能出成绩的十年,只有这一点让她耿耿于怀——虽然我知道每一个人的真实生活未必会如她所说的毫无遗憾。
平时在家里,她一直都在坚持写她的粤剧人物小传,她想让更多的人来认识、了解粤剧。
人生历程
从小粤剧迷到艺术大家
郑培英的唱腔有较强的表现力,她的嗓音甜美,吐字准确。唱腔富于韵味,善于以声传情,她的咬字运气,得益于“红腔”真传外,还吸收了徐柳仙、上海妹、林小群等各家唱腔特点。运用于自己实践之中,终于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唱腔。她从艺至今已有五十多年,除掌握了传统的唱法外,还借鉴其他兄弟剧种的唱腔艺术,使自己的表演和唱腔显露出十足的个性与韵味。
起点 天生“正印命”
郑培英是广东增城人,但自小在粤北韶关长大。因为父亲经商,从事汽车贸易,童年时郑培英的家境相当不错,而因为父母都是粤剧迷,郑培英很小就开始随父母去看戏,或者到后台看演员化妆卸妆。平时在家里,她也会随着母亲的留声机一起学唱粤曲,耳濡目染之中,她从小就喜欢上了粤剧并爱上了这一行,立志要做一个好演员。
1951年,父亲问15岁的郑培英:“你想学开机器还是想学戏?”郑培英回答说想学戏,但由于她读书的成绩也相当好,学校老师劝她坚持读完书。这一段时间里,郑培英还是一个业余的粤剧爱好者,白天在学校读书,晚上到新声音乐社学洋琴、秦琴,同时也正式开始学唱粤曲。到她初中即将毕业时,她已能在舞台上自弹自唱了,当地剧团见她声质很好,又肯钻研唱功,尝试着让她登台演出,而且一开始就让她担任正印花旦,这在粤剧界是很少有的。从此,郑培英便开始漫长的粤剧生涯。她的起点如此之高,有人就戏称郑培英是“正印命”。
父母见郑培英确实痴迷粤剧,也显露出这方面的天赋,于是支持她继续在粤剧中发展。当时的条件还比较艰苦,即使她是正印花旦,各种行头还需要自己购买,父母并无怨言,还特地让她拜演悲剧的傅少芳为师,对她加以指点。
提高 与名家朝夕相处
尽管已经踏上了粤剧舞台,但韶关毕竟整体氛围与广州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以正印花旦身份演出两年之后,郑培英开始不满足于只在韶关一地发展,来到了广州。1961年,她进入了广东粤剧院,当时院里有粤剧界最负盛名的一批优秀演员,如马师曾、红线女、罗品超、文觉非、少昆仑等。刚开始时郑培英甚至只能做三帮花旦,但能与这些优秀演员一起工作甚至同台演出,对郑培英来说是个不断充实与提高的机会,而前辈们无私的培养和提携,使她受益良多,进步飞快。
在红线女、罗品超主演的《花园对枪》中,她演赵美容的贴身丫鬟;在现代剧《山乡风云》中,她演春花。而在马师曾主演的《屈原》中,郑培英饰演婵娟一角,在她的艺术生涯中占有重要位置。此后不久,她又在红线女主演的《红花岗》中饰演周英,《珠江风雷》中的梁甜的b角。在这一段时间里,郑培英沉浸在艺术上升阶段的沉醉当中,除了学习红腔的韵味、吐字之外,还学习林小群的柔和婉转,身段和人物表演则努力学习李燕清的深刻和动情。尤其是在《山乡风云》一剧中,她开始获得了较多观众的注意和认识。
成就 50年从艺纪念
郑培英的唱腔有较强的表现力,她的嗓音甜美,吐字准确。唱腔富于韵味,善于以声传情,她的咬字运气,得益于“红腔”真传外,还吸收了徐柳仙、上海妹、林小群等各家唱腔特点。运用于自己实践之中,终于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唱腔。她从艺至今已有五十多年,除掌握了传统的唱法外,还借鉴其他兄弟剧种的唱腔艺术,使自己的表演和唱腔显露出十足的个性与韵味。
郑培英戏路宽广,唱做俱佳,表演细腻感人,擅演青衣戏。她在多年的舞台实践中成功地塑造了不少古代妇女的艺术形象。如《牡丹亭》中的杜丽娘,《白蛇传》中的白素贞,《胡不归》中的赵颦娘,秦香莲以及现代剧《江姐》的江姐,《乱世姻缘》中的韩皓茹,《山乡风云》的春花等,创造了各种不同性格的人物。她近年来演唱了不少粤曲并灌录了唱片和卡带。特别是与曲艺名家黄少梅合唱的《何文秀试妻》和《珍珠喜再圆》等,给听众以赏心悦耳的享受。
1983年8月,郑培英与罗家宝、卢秋萍、刘锦荣等随广东粤剧团赴香港、澳门等地演出。她主演的《秦香莲》情真意切,唱做自如,令众多粤剧观众为之倾倒,赞不绝口。新马师曾在香港还专程会见她并合影留念。
2003年3月22日晚,“郑培英从艺50年师徒演唱会”在广州南方剧院举行。当时,这台演唱会也是继“罗家宝从艺60年专场晚会(研讨会)”和“郎筠玉从艺50年专场晚会”后,“晚霞工程”的又一次大型活动,被认为不仅是其艺术成就的一次总结,更是一次老艺术家发挥传帮带作用、重振粤剧旗鼓的一个成功范例。
桃李春风
“这个时代最好的青衣”
受访者:李池湘,著名粤剧演员,郑培英的第二位徒弟,南方电视台《好戏连台》主持人
好像是1974年,郑老师到番禺开一个粤剧班,她问,哪个同学唱一段。当时我跳出来,唱了一段《沙家浜》,她没想到我胆子这么大,就收了我做徒弟,算是开始了我们的师徒之缘。当时她已经收了曾慧,我是她的第二个徒弟。收徒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传统的仪式,我们两个人可以说是情同母女,到现在都还往来得最多。她对徒弟很好,我业余跟她学了两年,后来到粤剧学校,周六周日就会到她家里去学。后来我演的戏她都会去看,有一次我去岑村演,她都跑去看。
她是个很勤奋的人,一心可以好几用。我见过她一边压腿,一边看报纸,一边织毛衣还一边唱歌。没办法,那段时间她太忙了。我觉得她是这个时代最好的青衣。她演成熟妇女的角色,非常有生活感,她演中下层的妇女的苦情戏,演的时候淋漓尽致,有句话说“文如其人”,戏也是一样的。我觉得她就是在演自己的内心,她对我的影响不单单在艺术上,在生活上也是,自己也是到35岁才结婚。
郑老师的声音条件非常好,是红线女的弟子,在艺术上又能严格要求自己。她虽然文化水平不是很高,但是确实很刻苦,现在还在写东西,要向社会介绍粤剧演员,她对艺术的执着和认真,很难得。
评说
戏路宽广 自成一格
李时成(中国曲艺家协会副主席、广东曲艺家协会主席)
郑培英戏路十分宽广,她擅长演青衣“苦情戏”,唱腔特别注重情感,细腻而不做作,华丽而不花哨,加上她的表演纯真朴实、情真意切,确实很吸引观众。她这么多年来塑造了很多人物,像秦香莲、杜丽娘、白素贞、江姐等等,都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还特别要说一下郑培英的唱腔,她的确可以说是自成一格,非常有特点。
“我以为是红线女”
佘赋文(63岁,粤剧迷)
我可能是在“文革”以后才开始听郑培英的戏的吧,具体时间想不起来了,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很喜欢听。那时候没有什么机会看电视,我们一般都是通过广播听粤剧。我记得有一次听到有人唱《秦香莲》,声音非常好,还以为是红线女呢,后来才知道是郑培英。我那个时候最迷的就是红线女,能和她唱得差不多,那就不是一般人了。我能感觉到她唱的时候非常投入,可以说这种有感情的唱腔是最吸引人的,所以就记住她了。后来她的唱腔又有变化,我想她这个人在艺术上是非常有追求的,属于很有想法的一类。
郑培英主要作品
□ 独唱曲
《卖花》(粤剧《花王之女》选段)
《琵琶词》(粤剧《秦香莲》选段)
《杜丽娘写真》(粤剧《牡丹亭》选段)
《魂游》(粤剧《牡丹亭》选段)
□ 对唱曲
《斩经堂》
《潞安州》(陈小汉、郑培英)
《江上琵琶》(郑培英、彭炽权)
《琵琶行》(陈笑风、郑培英)
《长忆拾钗人》(郑培英、靳永棠)
□ 戏曲
《访贫问苦》(红线女、罗家宝、郑培英)
《闯宫》(郑培英、关国华)
《江姐上山》(郑培英、张智强、红虹、谭郎标)
《夜审》(罗家宝、郑培英、白雪红)
● 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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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期预告
倪惠英,粤剧当红花旦,广州粤剧团团长,1956年生于广西南宁,两岁后迁至广州定居,14岁登上粤剧舞台,曾主演《定情剑底女儿香》、《范蠡献西施》、《白蛇传》、《西厢月下情》、《南越王后》,《土缘》、《花月影》等剧目,曾获中国戏剧第十四届梅花奖等众多奖项,是当今粤剧舞台上声、色、艺俱全,文武双绝的粤剧表演艺术家,有“金嗓子”、“小曲王”之称。
本版撰文:本报记者 刘炜茗
本版摄影:本报记者 黄 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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