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府学宫:岭南第一儒林沧桑
为粤人“重商轻文”正名教育,是人类文明传递的圣火。追溯广府的教育轨迹,自有其特异的光彩。所谓粤人“重商轻文”一说,多有不实。
广府何时兴学不详,但最迟于西汉后期,广州已出现培养士人的教育机构。三国初,东吴骑都慰虞翻谪放番禺,在虞苑(今光孝寺)设宫讲学,门徒数百人。隋代废九品中正制,创立科举制。到了唐代,科举教育体制更趋完善,各州县都设置了学校。在广州,高宗龙塑中,广帅“明婚冠于县邑,布庠塾于闾阎。”文人学士、高官政要,如孔?、李勉、宋?、李翱、刘禹锡等,均在广府兴学敷教,而登科取第者颇不乏人。南汉国立,便开科取士,延揽人才,教育自是有声有色。到了宋代,随着全国经济文化中心的南移,州学、县学相继建立。仁宗之际,广州已有州学,至宋代,全部州学、过半县学均已创立,广州成了文人荟萃之地,李昴英说这里“文风彪然日以张,虽蕉阜桄林之墟,蛎田蟹窟之屿,皆渠渠斋庐,币良师以玉其子弟,弦歌铮管想闻。”元代,官府在农村大力推行乡学,广东亦不例外。清代教育沿袭名制,中央设国子监,地方设府、州、县学,乡设义学、社学。广州设府学宫,为广东最高学府。番禺、南海各设县学宫,统称儒学。至于公私书院、书塾之设,更是不计其数。
泊至近代,广府教育更是领风气之先。广府人兴学,重务实,而轻仕宦,所以,以仕途来衡量教育是否发达,从而引起“重商轻文”的结论。这本是“官本位”观念在这上面的反映,现在应予摒弃了。因而,重新审视广府的教育,得出正确的结论于今天更为重要,而不仅仅是个“正名”的问题。□ 陈鸿均
古迹的存留只在一念之间,而历史的本真或许就因为这一念令后人难以考究。关于广府学宫的种种辉煌,今人也许只能静立于这座建在古番山遗迹上的番山亭中去畅想了。
大事记
公元972年
宋太祖开宝元年,番禺并入南海。宋代地方行政制度分路、州、县三级,广州上属广南东路,下辖南海、番禺、增城、清远、怀集、东莞、新会、信安、香山等九县。后来,番禺、东莞先后并入南海和增城。
公元1003年
北宋咸平六年,广州设禁军。这是驻扎在广州的正规军,此后不断扩充,加强了广州驻军的兵员和战斗力。到南宋,禁军降为非正规军,屯驻大军成为正规军。
公元1052年
北宋皇?四年五月二十六,在广西广源起义的壮族首领侬智高领导的农民起义军攻入广州。侬智高为反抗宋廷的压迫,在广西毅然发动起义,并以雷霆万钧之势,从广西一直打到广东,并围攻广州57日,造成北宋朝廷的恐慌。
寻访之旅残存古树山亭,难觅学宫旧时风貌
因后代多次毁宫重建,即使今天还留有物证,广府学宫也是难觅当年的盛大景象。学宫留到今天的痕迹只有位于孙中山文献馆内的番山亭、翰墨池和十余株古树。文献馆主楼前的荷花池就是当年翰墨池的位置,但面积比以前小,且不是宋代建学宫时的翰墨池,而是后代建的。主楼右边民宅后的小山坡是原来广州城里古番山的遗址。这个地方正是学宫最后定址的最佳“风水”之地。番山一带因林木荫蔽,东南两面环水,又与学宫宏伟的建筑相映成趣,曾分别以“番山云气”和“孤兀禺山”而成为明清两代的羊城八景之一。自学宫迁到番山,山上就建有番山亭,这个亭子近千年来建了毁,毁了又建,一直保留到今天。
史料记载,上世纪五十年代,因学宫已成危房,且无资金修缮而被拆除。记者寻访当年了解情况的史学专家,获知学宫被拆还另有原因。当时,广州现存的还有番禺学宫,而那里曾是毛泽东举办农民运动讲习班的地方,被认为历史意义更大,所以就把番禺学宫保留了下来,广府学宫则被拆了。遗憾的是,拆除学宫前,竟没有留下一张照片,令今人再也无法目睹学宫当年的模样,昔日那古香古色的建筑与规模只能通过阅读史志资料知其梗概。
学宫变迁千古兴废,儒学教育圣地终难存
广府学宫建于北宋庆历年间,南宋绍兴三年定址番山(今文德路)一带,历经多次迁徙、扩建、重建,至乾隆时期而臻于完备。学宫规模宏伟,由南至北从今天的市一宫一直延伸到广州市第13中学,号称“岭南第一儒林”。学宫在咸丰七年(1857年)第二次鸦片战争中,遭英法联军炮击焚毁。同治三年(1864年)重新修建。上世纪五十年代,因学宫已成危房,遂拆除,后建起市一宫。目前仅存的遗迹只有今孙中山文献馆内的番山亭、翰墨池和十余株古树。
宋 几经迁徙,学宫终定番山
宋代开始,文化教育风气逐渐南移,官学兴盛。关于广府学宫的创立、迁徙、扩建、重建,光绪广州府志卷六十六有详细记载,广州民间工艺馆馆长黄淼章、史学家陈觉全对之有所研究。
宋庆历年中(1041年-1048年),皇帝下令兴学,广州于1044年在西城番市(今光塔路一带)的孔庙办起官学,这是广州最早的官办高校,相当于今天的中学,是为科举做预备的地方。学宫初建时,办学地点并不稳定,有史可查的迁徙就达三次之多。先是经略使田瑜在皇?二年(1050年)把学宫“徙于郡东南隅”;熙宁元年(1068年),张田扩展东城后又迁到国庆寺东,而后,当时的知广州程师孟和蒋之奇相继增建建筑,完成了学校的建设。
到南宋绍圣三年(1096年),广州知府章粢是个重教育的人,他有一个观点:“教化所始莫先于学,人伦之序莫先于教”,于是大兴学校。因原广府学宫与尼寺为邻,他认为有伤风化,决定再迁。章粢对学宫新址的选择颇为考究,他的《广州府学移记》记载:“牙城东南隅,有驻泊都监官廨,直番山之前,而风水顺,建学聚徒,此吉地也。”因此,绍兴三年(1133年),学宫最终迁至城东南的番山附近(今市一宫、孙中山文献馆、广州市第13中学一带),之后多次扩建,一直延续到后代。
乾道三年(1167年),经略使龚茂良在学宫内建御书阁,内藏皇帝颁赐的御书供士子借阅,这是有文字记载的广州最早的藏书之所,可以看做是广州有官立图书馆的滥觞。到宋理宗时期,这里已建成了颇具规模的番山书院。淳熙四年,转运使赵斡增建亭、斋和泮池;嘉定五年,教授许巨川又建观德亭。
淳?四年(1244年),经略史方大琮在广府学宫重建飞阁。由宋入元的陈大震所著《元大德南海志》对此记载:“经略方大琮,重建飞阁以益之,迁御书于阁之颠,中塑传道圣贤燕居之像,旁建文、行、忠、信四斋,为番山书院。”因孔子的《论语·述而》有“子从四教,文、行、忠、信”,便设此四斋有尊崇孔子之意。此记述表明,番山书院已具备了讲学、藏书、祭孔的三项功能,而此时,广府学宫已具规模。
元明 因战乱几度兴废
元、明时期,学宫几度兴废,毁了又建。元十六年,学宫毁于战乱,只有大成殿存。宣慰使完颜正叔到此,叹“教养之地,不可不葺”,命人重修明伦堂。元三十一年,提举王献等人修建养贤堂、养蒙堂以及仓廪、祭器库。元贞元年,宣慰使嗒喇海重修学宫。延佑五年,监司脱儿赤、宪副使卜大璋改建庙学及东西斋。泰定元年,宪使密兰等人又建云章阁,“崇奉玉宝诏书”。此时,广府学宫有六斋二十七间,东西官厅六间,云章阁七间,规模雄伟,甲于江广两道。
元末明初,这个颇为壮观的学宫已残破不堪。洪武二年,征南大将廖永忠重修学宫,“补废缺,创斋庐,辟射圃”。之后,明代又对广府学宫进行多次不同程度的修葺、改建或扩建。
明成化年间的重修与拓展使学宫更臻完善。由于生徒渐增,增建校舍40余间,又把学宫向南拓展200余丈,直逼城墙。万历二十八年,教授董应举呈请督学副史袁茂英重建殿、庑、亭、阁及启圣、名宦等祠堂,收回府学以西被占地方建学舍廊及射箭场,并凿开城墙作为府学正门,名为“文明门”,今文明路得名也与之有关。
清 多次重修终定型
清初,广府学宫“沦于棘卉久矣,堂庑几筵颓落殆尽”。顺治十三年(1656年),平藩尚可喜、靖藩耿继茂、总督李率泰、巡抚李栖凤、知府黎民贵等捐资修建学宫。康熙十年(1671年),巡抚刘秉权、知府汪永瑞等人再次重修,并建观德亭于射圃。雍正六年(1728年),布政司王士俊、盐法道黄文炜公捐养廉银重修大成殿及东西两庑,扩殿东地,改建明伦堂,旧明伦堂易为崇圣祠,复修名宦、乡贤、射圃、戟门及周围垣墙,于学西地别辟一门横过灵星门直出以便行入。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知府张嗣衍又进行修建。”至此,广府学宫定型。
1893年冬,康有为还把万木草堂迁到学宫内的仰高祠。梁启超也在这里学习了三年,在康有为的教导下,学问更加渊博。清末,废科举兴学堂,在籍翰林丁仁长、吴道?等在学宫内的孝弟祠创办了教忠学堂(广州市第13中学前身),著名的民主革命家朱执信在此学习三年才东渡日本留学。
民国 改设广东省文献馆
民国时期,广府学宫因科举制度的废除而不再具备旧时的功能。1933年,广州市政府为了筹建市立中山图书馆,选中这块教育圣地,把图书馆建在了学宫内番山前的空地上,并借用原来的部分书斋做办公场所。
日军侵占广州时,图书馆被敌伪占用,做“海陆军俱乐部”。1940年3月15日,在日本侵略者羽翼下的伪广东省市机关官员在广府学宫举行了无耻的仲春“祀孔礼”。日伪时代,宫墙大半被破坏,先圣先儒的神位亦被毁殆尽,使神圣的殿堂蒙受玷辱。日本投降后,1947年1月,省政府于瓦砾遍地的学宫前半部(今市一宫)设立了广东省文献馆。
新中国成立后,广府学宫已成危房,一直空置。因当时政府无足够资金修缮,再加上当时广州还保留有番禺学宫,因此就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拆除了广府学宫,这座有九百多年历史、号称“岭南第一儒林”的教育圣地也就永远消失在了历史的尘烟中。
学宫遗迹石碑记载学宫宏大规模
学宫、书院历来是碑刻较多的地方,广府学宫当时也立有很多石碑,如卧思碑,每次重建也会记文立碑,但目前保留下来的并不多。广州博物馆现存有两块,一块为至圣加号诏碑,一块为广州府学图碑。
至圣加号诏碑
此碑高2.42米、宽1.31米,元大德十一年(1370年)刻。碑为元成宗加封孔子为“大成至圣文宣王”的诏旨碑,碑文反映了元代封建统治者采用武力镇压反抗的同时,又采用尊崇孔子以儒家封建道德“教化”人民。碑文为楷书带篆隶,有一定的书法艺术价值,同治《番禺县志·金石略》辑录碑的全文。
广州府学图碑
广州府学图碑刻有广府学宫平面示意图。
此碑为明天顺七年(1463年)刻,宽1.2米、高2.2米,上刻广州府学宫平面示意图,为广州现存最古老的石刻建筑图。
图下附刻的《广州儒学修造工费述》一文详细记载了当年修建学宫的工程中,新建及维修房舍的间数、围墙、门窗与所用建材,如砖、瓦、竹、木、石灰乃至铁钉的具体数量,是研究明代广州地区建筑工程工料费很好的史料。文内提到,初拟招建筑商人承包这项工程,但建筑商索价奇昂,仅木材一项就需要70万余钱。当事者精打细算,为节约开支,决定采取自购材料,自行雇工施工的办法,结果木材费仅用去20万余钱。这一记载反映明代商人的暴利经营思想的惊人。《工费述》由淳安胡拱辰书,字体秀丽轻逸,具有书法价值。全文见民国年间修纂的《番禺县续志·金石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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