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on_jeng 發表於 2006-4-26 03:13:28

漫谈学说广东话——老师系列(12/11)

我国不但是个多民族的国家,还是一个多方言的国家,比如说我的老家江苏省丹阳市的方言就很有名,由于其处于吴方言区常州和北方方言区镇江之间,就形成了“城里城外方言有别,四个城门方言不同”的奇特现象。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我们,自认为在接受不同方言的能力方面是比别的地方的人强很多的,比如我们不管是对镇江南京方向的方言还是常州上海方向的方言都一听就懂,但这些地方的人来丹阳却常常听不懂丹阳的方言,所以就不怎么把方言的难度放在眼里,更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需要拜一个学习方言的老师。

那是十年前我第一次从江苏来广东打工,我在深圳一家日资厂做翻译,上班的第二天,不会说汉语的日方经理要与不会说普通话的港方副经理谈工作,由我担任翻译。日方经理先发言,说了一通日语,我翻译成了普通话;港方经理听后看着我笑,我不明白他笑的意思,也朝他笑笑,于是港方经理就开口讲起了广东话,结果我一句也没有听懂!

我终于明白了港方经理对我笑的含义。没有办法,只好让办公室里的文员胡小姐参加我们的会谈——我将日语翻译成普通话,胡小姐再将普通话翻译成广东话。这才使我知道,如果我不会广东话将无法在这里顺利开展翻译工作,所以胡小姐从第二天就开始成了我的广东话老师。

胡老师二十刚出头,虽然我真心诚意地想拜胡老师为师学广东话,但胡老师无论如何不同意收我这个学生。她说她只会说,不会教,更不敢当我的老师,因为我年龄比她大,职务比她高,学历也比她高,在她的观念中,我这样的人说“拜她为师”简直是跟她开玩笑。我越是认真,她越是不相信。没有办法,我只好采取折衷的办法,不称她老师,她不负责教,也不管我怎么学,但如果我问她普通话怎样用广东话说,她愿意告诉我,我遇到听不懂的广东话也可以去问她。

为了尽快学会广东话,我决定用学外语的办法来学广东话——随身携带一个专用的小本子,想到一句工作中的常用语或日常用语就记下来,听到一句听不懂的广东话或单词也记下来。有时间就去请教胡老师,然后将广东话的发音记下来。看到会广东话的同事也大胆地和他们说广东话。虽然常是洋相百出,但我还是继续大胆地出丑,渐渐地也就开始听得懂一些简单的广东话了。

当然我也遇到了一些困难,例如,无法用适当的符号将广东话的发音正确地记录下来。日语有假名,英语有音标,国语有拼音,但是广东话里许多词汇的发音,却无法用任何一种注音符号完整地写下来。后来我意外地发现,某些广东话的发音居然跟一些日语假名的发音非常吻合,比如普通话说“不用客气”,这四个字用广东话说就与下面四个日语假名的发音非常吻合——“んせはへ”。

胡老师见我是真学广东话,不像是跟她开玩笑,就也认真地教起我来,而且还把她怎样学会广东话的经验告诉我。比如她说看香港电视连续剧是一个非常好的学习方法。当时正在播《包青天》,演员说的是广东话,配有普通话的字幕,而且那个金超群扮演的黑包公,说起台词来慢条斯理、抑扬顿挫,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对于初学者来说,确实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好教材。
胡老师还向我推荐过一本学习广东话的教材《对答如流》,编者说,学完这本书,就可以用广东话对答如流了。我学了之后才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这本书只不过搞了一些不同场景下的对话,然后用汉字给广东话注上音,你如果真照那书上的汉字注音去说广东话,保证说普通话的人听不懂,说广东话的人也听不懂。

胡老师还告诉我,学广东话的另一个难点是许多名词广东话和普通话里面说法不一样,例如“猴子”叫“玛瑙”,“谈对象”叫“拍拖”,“小意思”叫“洒洒水”,“变压器”叫“火牛”,“伞”叫“遮”,“吃菜”叫“食餸”,“上班”叫“返工”,“结婚”叫“拉埋天窗”,“神经病”叫“气性”。不过需要说明的是,这里用汉字写出来的广东话单词只是大概的发音,比如“拍拖”的广东话发音是“pa to”,而不是“pai tuo”。

由于胡老师的精心辅导,我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能听懂广东话,又在较短的时间里学会了说广东话。虽然说得不够标准,但已经可以独立工作,不再需要别人替我做普通话和广东话的翻译了,从而也为我在广东立足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胡老师只教了我两三个月广东话,但我一直记得她,感激她。听说后来她与一位来自安徽的技术人员结了婚,至今依然在那家工厂做文员。

2002/9/30草稿,2003/4/8修订
注:本文以《拜师学说广东话》的题目发表于2002/10/16《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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