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髮衝冠 by 陶傑
殖民地時代的前立法局主席黃宏發退休了，正在英譯中國詩詞。<BR> 中國詩詞是無法英譯的。譯得了字，譯不了意；最後，把意都譯出來了，譯不了神。<BR> 但是在翻譯詩詞的過程，會有跨越中西文化的快意。黃前主席在譯岳飛的《滿江紅》。第一句：「怒髮衝冠」，就難倒翻譯家。<BR> 「怒髮衝冠，第一個問題是冠，」我向黃老討教：「中國士大夫做了官，戴了烏紗，這頂冠，不是皇冠，不然就可以譯為crown，也不是hat，因為不是一般的帽子，而是權力的象徵，更不是棒球少年戴的cap。」<BR> 「但可以取巧，」黃主席呷一杯紅酒：「岳飛作《滿江紅》的時候，正在領軍打金兵，可以設想，那時身在戰場，岳飛穿戴着盔甲，而不是冠服，因此怒髮衝冠的冠，就是helmet，跟今天騎電單車的，是同一種。」<BR> 腦筋轉得快！我叫絕：「黃主席呀，以你這樣的靈巧思維，當初英國人如果捧你當特首，香港人就有福了，」我繼續擦鞋：「但是衞奕信和彭定康之流，是不會把你捧上去的，因為你太醒了，他們知道你有創意呀，他們要靠害中方呀。」<BR> 如果是鋼盔，怒髮怎麼衝呢？這個動作怎形容呢？有一個字，叫bristling，但怒髮衝冠，才四個字，英文無論怎樣豐富，比不上中國詩詞之激情鏗鏘──當然，中文這些獨步全球的優點，是以前的事，今天的中文，早已成為一具僵屍。<BR> 「三十功名塵與土」，難在「功名」二字。Honour，或者achievements，都可以，但中國文人的「功名」，含有十年寒窗的淒酸，愚忠於帝皇天子國家的陳腐思想，功名是君子小人有別的地位，一股儒家的酸氣很濃，英文沒有一個簡潔的詞彙，傳達得兩千年這股悲情。<BR> 中詩英譯，就發覺英文不夠用；相反，英文的法典要中譯，中文也不夠用。通兩文的人，居高臨下，看得一清二楚。我為黃前主席覺得幸福，三十功名塵與土，殖民地時代的事業卸下了，今天作壁上觀，欣賞一幕幕鬧劇，多好。<BR><BR><BR> 原載於2009年11月10號《蘋果日報》 <P>呵呵，啱先睇PDB版嘅蘋果，睇到呢篇嘢，居然冇注明系邊個寫嘅，我想轉貼又閉翳緊冇辦法復制~~冇由理截個圖貼上嚟~~~原來有人噉手快~~~</P>[ 本帖最後由 猫妖008 於 2009-11-10 23:4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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