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年前的「中国梦」——孙中山的二十万里铁路计划

使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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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年前的「中国梦」——孙中山的二十万里铁路计划

沈潜

2018-01-20 17:22

孙中山「疯了」


1912年初夏的一天，《纽约先驱报》记者端纳来到上海莫利爱路29号寓所拜访了孙中山。谈话中，孙中山提及了自己的铁路计划，声明暂时还不能公布，但还是把地图递给了端纳。看过地图后，端纳认为孙中山「疯了」。几天过后，在给袁世凯的政治顾问、《泰晤士报》驻京记者莫里循的信中，端纳记载了他与孙中山的这次对话——

孙中山焦急地问：「你认为外国资本家会给这笔钱吗？」

端纳反问：「条件是什么？」

孙中山说：「啊，如果我们给他们以筑路权和由他们40年经营权，40年期满后，将铁路完整和无偿交还给中国！」

端纳对他说：「除非有一个稳定的政府，否则，哪怕是在人口最多的省份修建一条最廉价实用和最有利可图的铁路，也没希望得到一文钱的外国投资。」

孙中山回答说：「政府稳定与否有什么关系，只要各省同意就成！」

此番出自孙中山之口的话，让端纳惊诧之下难以置信，所以他在信中对莫理循说：「这幅地图，堪称为孙逸仙之梦，但是如果能够由我来为它题名，我将采用美国式用词称之为『一丛同花顺的梦魇』。信中写道：他疯了，为什么？并不是因为他画了这幅地图。其实，只要有重组的物资和时间，他划的每一条铁路和更多的铁路都可以建成。而是因为，孙竟然冒失地认为，他划出这些铁路线，外国的资本家就会给他钱，把这些铁路在五到十年的时间里全部建成！

不得不承认，尽管端纳言辞不无偏见和讽刺意味，所述事实倒也大体不误，逼真地反映了孙中山寄望于外援的心愿。

七年之后，孙中山的这一幻想依旧未变。1919年，孙中山先后用中英文发表了《实业计划》一书，在书中，当年「暂时还不能公布」的友邦惊诧的庞大铁路计划，终于完整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实业计划》中文版最初发表在《建设》杂志创刊号并连载   原题《发展中国实业计划》


只争朝夕的「孙大炮」


社会心态是处在不断演进中的社会精神状态，因其表现出的变动不居和现实可感，常常成为社会变迁的晴雨表和风向标。辛亥革命缔造共和政体的社会变迁，无疑引起了社会心理的嬗变，导致人们的精神震荡和心理失衡。时人感喟：「中国由专制而改为共和体，在名义上已全属新换旗帜，而事实上试问政治现象，与从前能差几何耶？不能以架中华民国之招牌，即可谓之共和。」身在新旧社会转型的过渡时代，面对虚有其表的民国形象，理想与现实之间的鲜明落差，难免让人产生新一轮的迷茫和失落。

当时，孙中山就敏感到民众蔓延着一股「怕」字当头的悲观心理。他在1912 年10 月12 日面向上海报界的演说中分析：

此悲观之由来，则因恐怖而起。以为民国今日外患之日逼，财政之艰困，各省秩序之不恢复，在在陷民国于极危险地位，觉大祸之将至，瓜分之不免。此悲观心理，遂酿成全国悲惨之气象。

为此，孙中山以「革命发难，民国成立」之事为佐证，寄望报界「先祛此足以致亡之悲观，然后始足及于全国之人心」。以期唤起国民勇猛真诚之心志，开创民国建设新气象。

论者进一步明示，孙中山谋求庞大的铁路修建计划，除了对错杂的时局认识偏差之外，还有一个不能忽视的原因：「即革命党人原来对人民的许诺太多、太高，因而人民对共和的要求也就太急与太不切实际，并且容易由于失望而厌弃共和。」确切地说，建设心情如此之急迫之渴望，也是孙中山为了鼓舞民心，激励士气，怀抱「只争朝夕」的历史紧迫感使然。

但是，孙中山未免太过盲目乐观。表面看去，《实业计划》甫一见世，确实引来了国内外一片赞誉，「经已登载各报、各杂志流传于中国者不止一次， 几于无处无人不欢迎之，并未闻有发言不赞成之者。」（《全集》第六卷，第395 页）  但用胡适的话说：孙中山「以三十年的学问，三十年的观察」作成种种建设的计划，「客气的人说他是『理想家』，不客气的人嘲笑他是『孙大炮』」，事实上还是招来了不少人的批评意见。

孙中山《实业计划》「西南铁路系统」插图


「孙大炮」一说，与孙中山民初提出的铁路计划不无关系。1912年6月他就构想建设三条横贯全国的铁路干线，南路由广州经广西、贵州、云南、四川进入西藏喜马拉雅北麓，绕到新疆天山；中路由上海、江苏、安徽、河南、陕西、甘肃、到新疆伊犁；北路由秦皇岛、辽东、内蒙，直穿外蒙古，到达阿尔泰-乌梁海。「余现拟进行之计划，规定于今后十年之内，敷设二十万里之铁路，此成诚巨大之企图， 但余敢申言其必能实现也。」  立志10 年内修建20 万里铁路的计划，源自于孙中山参考了美国铁路的发展史，1880—1890 年间，美国铁路干线增加到26.8 万公里，年均建设1.18 万公里，高速发展的铁路运输为美国经济提供了强大的推动力。孙中山由此确信：「如美国现有铁道二十余万里，合诸中华里数，则有七十万里，乃成全球最富之国。中华之地五倍于美，苟能造铁道三百五十万里，即可成全球第一之强国。」


是理想家 未必是实行家

1912年9月  袁世凯特授孙中山「筹办全国铁路全权」任命书


质言之，与同时代人相比，孙中山既首创又超前的宏大交通建设计划，实行的条件确实一时并不具备。「除了革命，他从来没有在中国内地办过任何事业、企业，因此不理解中国的事情是何等难办。」当时，这一计划难以赢得社会各阶层的广泛理解和认可，参与建设的积极性也就无从谈起。

可见，在当时政治、经济和社会条件下，孙中山呼吁发展实业是民国肇建后的当务之急，其志可佩可嘉，但根本不可能付诸实现。最后，从技术层面来看。孙中山无疑是个理想型而非行动型的政治家，未必善于从事实际的工作。《实业计划》作为建设新中国的战略性文本，在技术上存在的一些问题既显而易见，也情有可原。

1912年9月  孙中山在张家口视察铁路时与欢迎者合影


这里有一个细节需要辨正。1912 年9 月，端纳作为随行记者陪同孙中山考察华北铁路。据他见证，当时孙中山一边拿一撮棉花醮上清水，把地图上的曲线抹掉，再在原处画上一条直线：

这位身材不高的铁路建筑师，每天上午坐在地图前，画了又改，改了又画，一连搞了几天。他沉浸在那种令人怦然心动、热血沸腾的梦想之中，最后，所有省会之间都由干线联接在一起，县城则由较小的线路连结。此外还有四通八达的支线，宛如榕树的枝叉一样。这是一件令人叹为观止的杰作。

端纳回忆，孙中山曾在地图上划了一条铁路线，从四川向西，贴着喜马拉雅山北麓，通向藏北羌塘境界，进入甘肃内地。该线路所经之处，悬崖、河谷、高山冰川、森林草原、沼泽、沙漠、冻土、江河湖泊 比比皆是，但这些复杂的地理障碍都被他忽略了。上引端纳致莫理循信函，也说孙中山的线路安排完全凭臆想，根本不考虑现实的地理地势：

这幅地图大约有六英尺见方，……这是一张包括西藏、蒙古等中国西北边界的地图。孙手持毛笔和一块墨，不时随心所欲地在各省和各个属地的位置划满了许多线路。他用双线表示沿着海岸线从上海到广州的铁路干线，又从那里穿过崇山峻岭通往拉萨，再向西绕来绕去伸到西部边界进入新疆，再穿出去到达蒙古。他的另一条干线是从上海到四川再到拉萨。他还有一条铁路是沿着戈壁沙漠的边缘进入蒙古，其他几条线路是通向北方、西北和东北的，各省都有很多支线。

当此情形，端纳认为孙中山是个「丝毫不讲实际、缺乏普通常识」的设计师，描绘的地图「只不过是一幅怪诞的中国之谜」。



知人论世，诚哉斯言！其实人非完人，孙中山自不例外，终身为理想而跋涉的思想个性中，既有优点也有缺陷，这才是一个真实的历史形象，后人不必因此而苛求于前人。今天，孙中山百年前思考的问题、探索的思路，以及追求中国现代化的种种实践，无论经验还是教训，都是一笔珍贵的历史遗产，理应成为后来者反思历史的新起点。

本文标题和小标题为编者所拟，摘录自孙中山著、沈潜评注的《1919年的「中国梦」：孙中山〈实业计划〉鉴注》一书「导读」部分，文字略有修改，人民出版社2017年11月，

使君子

近年香港那班无鸠用的「民主自决派」，同当年的孙中山一样，犯了殖民地、买办资本普遍存在的幼稚病，缺乏自力更生的气魄，每遇事，最先想到就是依赖外国。连外国人都嘲笑他们。

而且，这种 被殖民+买办 的幼稚思维，还常妄想将欧美的模式原封不动移植强加到中国身上，完全无视中国乃至第三世界异于欧美的物质精神环境。

使君子

当年北美，十年铺十万公里铁路，有多个先行条件：

1· 打过联邦战争，统一的「联邦」(中央)政府，大军权大财权在握，各"邦"(州县)反抗势力被压下去，且主流民意支持中央，建设动员能力很强。

2· 「联邦」政府，以「公司」的名义，大發国债，实际等于以国家机器的强横力量推动铁路网统一规划及建设，没有私企什么事。

3· 北美大平原，土地广阔坚实起伏少，燃料金属矿山资源丰富且易于开采，渔农猎牧资源丰富；夏天二十度左右的清爽气候便于体力劳动，冬天虽然会跌到零下二十几度但御寒物资充足。

4· 有大半新增铁路里程，是在人烟稀少的中西部（即「太平洋铁路网」）；白人动用枪炮病菌、暴力屠戮印第安「红番」，没有征地拆迁赔偿争议。

5· 粤籍「猪仔」华工，被白人当奴隶，是修建「太平洋铁路网」的主要劳动力，付出巨大惨痛的血汗牺牲，尸骨被白人用来垫铁轨枕木。正因有华工，北美铁路建设进度才得以神速，白人劳工绝无此效率。移民北美的粤籍华人，是最埋头苦干，但又最缺乏当家作主反抗意识的满清顺民。孙中山早年在北美华人社区筹集革命经费，遭多数家庭驱逐。在北美，华人的经济贡献率大大高过黑人，但政治和舆论地位远不及黑人。

使君子

1· 为何粤人近代会冒出两个亲满清的奇葩 康有为、梁启超 (他俩甚至得到当年北美粤籍华人社区的大力支持)，盖因广府近代的经济文化地位，是靠满清「一口通商」政策达成。假如满清愿意放开内地通商，则地处边陲、文化根基薄弱的广府，根本争不过内地。  
  
2· 坦白讲，毛时代乃至现今改革开放，土共也是一路靠抄袭西洋的技术，但土共绝不会像旧时洋务买办那样盲目照搬进口，而是会仔细拆解学习，掌握原理，再大量生产；而且土共会因应实际环境，做出技术调整。 所以毛有自信讲出「再封锁个十年 就全都研制出来」的豪言，但孙中山不行，蒋介石更不行。
  

使君子

统一南北美国的林肯，其实老家在南方，而且是南方的贫民阶级。林肯仇视南方的富裕农场主，坚决迁去北方發展、当上北方的总统，指挥北军、打残南方野蛮愚笨的农场主，推进南方现代工业化。
  

由于地球北极磁场牵引，陆地形势总体气运是高纬度厚实过赤道低纬度。至少有历史记载的这两千年，大概率是较高纬度的北人征服低纬度南人。 所以林肯迁去北部發展、毛發起北上长征，是正确的选择，大大增加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