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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音交流] 活着,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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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0-7 16:19:37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活着,就是这样


活着,就是这样
  文/郑晓红
  
  一、孩子和烟囱
  
  春暖了,草坪的表皮暗淡,内里却是郁积了浓浓的热气,大地象鼓了气的纸口袋一般,柔软着枯黄的地衣,孩子的脚踩上去,微微的下陷一点,再用力些,似乎就会产生闷闷的爆裂。孩子不觉得脚下的变化,他还不知道脚下的这点柔软就是春天给他的暗示。他依然穿着冬天鼓鼓囊囊的袄裤,蓝底白的手工小袄的立领子露在棉外套外头,开裆的小棉裤一咧一咧的,两瓣小屁股象争着看窗外风景的小兔子,一瞬你在窗缝里看一眼,一瞬我在窗棂里闪一眼,活泼泼的两抹白。
  孩子抬起头。蓝天望的久了,就成了背景,而背景是可以被眼睛忽略了的,但在蓝天的背景上,映着的阔直高大的烟囱,却是不能忽视的惊讶了。方方正正的黄砖,滚圆滚圆的烟囱,方正是如何塑造成浑圆的,这是个谜团。摇晃着往前走几步,手臂被棉衣撑起来,没法贴住身体,只能张着胳膊,摇曳着企鹅样的小屁股,高仰着脑袋注视着烟囱的顶端,脑后绒绒的头发一飘一飘,象被空气吻着了。孩子发现,当他走前一段的时候,那烟囱就庞然大物一样的渐渐倾轧下来了,这让他紧张了一刹,腿不由一软,但被肥厚的衣物撑持着,竟象个慢镜头一样的缓缓跌坐下去,一个侧滚,圆球样的翻了个身。他没有哭,用双手把上身起来继续看那烟囱,烟囱倾轧着,但却是定格的倾轧,似乎没有危险。孩子爬起来,拍拍手,再向前晃几步,停下来确定烟囱的危险性,终于决然的往前走了。黄砖的缝迹明晰起来了,象图画书上的迷宫。烟囱更加阔大耸立,倾着身子,象要俯身抱他起来。孩子回身看了看他的爷爷,在草坪外头的石桌那里默然的坐着想自己的心事。
  
  二、老人的心事
  
  老人坐在石凳上,毫无生气的佝偻着身子,雪白的头发跟棕黑的后脖颈衬着,白的苍凉,黑的沧桑。他垂着头,前所未有的思念着他已经去世三年的他的妻。
  他的妻在世的时候,他们老两口住着一套房子。老伴不是个多话的人,她摘着韭菜,眼睛往电视上瞅着,手上象长了眼一般,娴熟的往上一提,外层最颓败的叶子连带着泥脏的薄衣一同揭去了,露出嫩白的韭身来,她还是眼望着电视,把摘好的一小把韭菜精准的放到他膝上,他拿起来,把韭根上的泥头一个一个掐掉,再把韭叶上的黄尖掐掉,放到茶几上的菜篮里去。饭桌上,老伴的话多些了,但都是哄小孩子的口气,「汤淡了?少吃盐好,不得癌,杨嫂子说的。」她每次夹菜,都是先夹一筷子到他碗里,带些命令的口气,「吃!吃完,不能剩!」
  老伴的样子在印象里已经模糊了,刚走那阵子,一次回想一次清晰,后来想的多了,竟模糊的不能确定了。好象年轻那阵子她梳的是两根辫子,从来不用头绳扎的,都是一气不歇的辫下来,越来越细,细的没了,剩下些毛躁的发丝扎煞了,然后绑个结。而她的脸总是模糊着,象人猛然被阳光刺花了眼睛,左一张脸,右一张脸。眨巴眨巴眼睛,脸清晰了,竟然是杨嫂子笑微微的脸。
  
  三、杨嫂子的尴尬
  
  杨嫂子长着喜相的脸,却是个苦命的身子,守寡也有十来年了。
  她挎着个菜篮子在菜市场上这里看看,那里瞅瞅,总是没有个定准,她嘴里轻轻咕哝着,「到底吃什么呀,菜怎么那么贵?」其实,她挽着空篮子少说也在这里转了一个小时了吧,各个菜摊的老板都殷勤的招呼过她了,也冷淡的不搭理过她了。她不觉得人家的态度,细眉细眼的忧愁着,照样蹲身翻检着什么菜,翻检完了,不问价钱,不说买还是不买,迟疑一会子又立起来走开了。
  她竭力的让眼睛里和脑子里都塞进去满满的菜,菜花是黄白的,西芹是水绿的,番茄是橘红的,茄子是酱紫的,莲藕是乳灰的……可塞那么满当的色彩和菜样,一不留神,还是晃荡一下吴哥的脸子。她记着那次她预备包饺子,韭菜鸡蛋的馅儿,被油爆炒过了,满屋子都是浓浓的油香。吴哥坐旁边看着说,「秀兰那时老说你擀皮儿象转花儿,我老想咋能象转花儿呢?今儿知道了。」她转头细眉细眼的给他笑一下,也不问究竟,转身继续飞转手下的饺子皮儿。「擀杖转,面皮儿转,手转,啥都花了,眼也花了。」说完了,吴哥就笑出满脸折子出来,嘿儿嘿儿的。
  她忍不住就细眉细眼的笑一下,但很快又簇起眉头了。吴哥的儿媳妇娟子她前天碰到了,以前都亲亲热热的打招呼的,但那次她笑微微的问候了她,她却不搭理,跟她擦肩的时候还恨恨的扭了一下脖子。杨嫂子的心咯噔一下就冷了。
  
  四、绢子烦闷着
  
  绢子下班了,在小区门口碰到一个老太挎着竹蔑的篮子,上头捂一块白毛巾,一个角儿翻开了,里头是窝在麦草里的鸡蛋。她叫住老太谈妥了价钱,老太放下篮子,搓开个塑料袋让她撑住了,开始数鸡蛋。一手两个一手三个,抓一把便是五个,老太熟练的抓着念叨,「一五,一十,十五,二十……」
  老太的头发碰到了绢子的眼睛,绢子紧往后让一下,恍惚着的心神被刺痒的清亮起来。她看到眼前老太额前头发稀湿着,几绺灰白着贴在前额上,几绺突兀的晃在空里,额前密深的皱纹里积满了汗和污垢。绢子再往后让让,眼睛往下斜了一下,猛然晃见老太左手里虚虚的样子,手掌扔是握着,却不象是握了鸡蛋的实在。老太注意到她的眼神了,有些慌乱但丝毫没有打乱数鸡蛋的秩序,还是按部就班的数着,「三五,四十,四五,五十。」
  绢子的心境更糟糕了,秀气的眉斜上去,象要试着立起来一样,脸上已是要发怒的神气了,但终于按捺下来了,她觉得自己犯不着为了几个鸡蛋。她提着鸡蛋往回家里走,愤怒的想着:乡下人也不诚实了——婆婆那时看病花了几万——要在基地买房子,钱才交了首期——公公又生出个花眼子,跟那杨大妈热乎着——难不成又要养两个老人……
  她走到石桌子那里,看见公公在那里呆着,也不理睬,只顾自的噔噔走上楼去,上了几个台阶又返回来问,「闹闹哪里去玩了?」
  
  五、烟囱的影子
  
  孩子张着眼睛,惊诧的把烟囱从底一直看上去,还是倾轧着的威胁,但又象是端正的矗立着的,无比威严的正视远方。孩子把身子贴在烟囱上,头仰的天空都要旋转起来了,他觉着,只要自己轻轻一脚,这烟囱就会连根截断,缓缓的,缓缓的倒下来。
  孩子张着嘴巴,口水明晃晃的从嘴角溢出来,一条痕子延伸到下巴处,颤巍巍的悬着那么一滴。他看见烟囱渐高渐细,根部圆房子一样的庞大,顶部却象针一样细的没有了,把天空戳破了,细到天空的那一头去了。
  孩子张着胳膊,紧紧的贴着烟囱,一点一点的挪着脚步,一个圈子转回来。他还没有数字的概念,但他是晓得的,需要很多个他才可以把烟囱抱住。这样的想法让他更觉得惊诧了,黑亮的眼睛里带出些敬畏的神气来。
  高三学生安丽和她的同学放学了,她在路上看见绢子姐和吴叔满小区的喊叫着闹闹的名字。现在,她们看见闹闹站在烟囱下面,小脑袋仰着,张着胳膊围烟囱转圈子。安丽咯咯的笑几声,拽着她的同学跑过来,边跑边说,「咱们吓吓他们,领闹闹到月亮门里玩一会儿。」
  
  六、彻底平静了
  
  整个小区都被惊动起来了。闹闹的爸爸赶回来,一边竭力的把撕扯着闹闹爷爷衣襟的绢子拉开,一边给110打电话,给小城周围的收费站打招呼,让检查每辆车上是否有三岁大的孩子。
  老人佝偻着的身子突然挺直了一些,但却象失了重心一样的踉跄着脚步,走的东倒西歪的。他绕着一栋楼惊慌着喊着孙子的名字,绕过来又到了石桌子跟前,他恍然明白,该走到别处去寻的。于是叫一声闹闹抬脚又走,走了一阵,还是恍惚的老路,绕过来又看见那石桌子。
  绢子俨然已经疯掉了。头发都散开了,脑后别着头发的蓝色海星掉下来牵在一缕头发上,甩来甩去的。额前稀湿着,不多的刘海腻在额上。到处都是绢子失了声的哭叫。
  安丽跟她的同学做完了作业,闹闹在一边玩泥巴。他从来没有这样自由的发挥创意,他记得,不能玩土,不能玩沙子石头,不能玩泥巴。但在这片融化的雪水泡出来的烂泥滩里,实在是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乐趣。月亮门是锁着的,这个小小的亭阁小院是打算重建的,已经封闭了多时,但那些放学的学生却另辟了出口,把那亭角树后的栏杆弄断了,用枝叶挡着,钻进来便是自己的天地。
  安丽带着闹闹出现在石桌子跟前,看眼前乱成那样,虽有些惊慌,但又忍不住的弯腰捂肚的笑起来,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原委。绢子见了闹闹,先是一声惊叫,冲过来把满脸满头满衣服泥巴的闹闹拥在怀里。哭了几声,想起什么了,放开闹闹跳起来冲到还没收住笑的安丽跟前,一个巴掌抽了过去,嘶着嗓子吼,「老的老的不正经!小的小的没人性!」
  一边惶恐着的杨嫂子渐渐白了脸,空菜篮子跌到了地上,安丽是她最小的女儿。
  闹闹的爷爷佝偻着的背重新塌了下去,塌的比以前更深沉了,好象永远也不会再直起来的样子。他牵着闹闹的手,经过了杨嫂子的身边。以前,从杨嫂子跟前过,就能看见笑微微的一声,也能听见笑微微的一声。现在,什么声气都没有,他也不觉得失落什么,只是紧紧牵着闹闹的手,过就过了。
  

原文作者所属博客:貌似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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